“害怕活不到60岁，我放弃了五险一金”

前段时间北京医保政策突然大改特改。

在北京的人破防了，以后医保不能提现了，失去了每个月零花小钱钱。

不在北京的人也破防了，什么？你们还能拿医保当零花？！

反正这几天，提到五险一金就没几个人好受的。

在大家还在翻科普学规则，研究怎么能从五险一金多受益时；

有的年轻人，已经放弃缴纳五险一金了。

*以下为受访对象个人选择，不建议效仿*

之前交五险一金，我都感觉自己在上税，实在没几样能用上的。

我不买车不买房，不打算生孩子，生育险和公积金我根本用不上。

天天坐办公室更用不上工伤险，除非我猝死了。而且我查了，只有猝死在岗位上才给赔偿，下班倒在便利店那个不算。

失业金提取甭提多费劲了，尤其是对我一个外地人来说，要满足的条件实在太多。

医疗保险和养老保险可能比较有用。

不过我从小家里就给买医疗商业保险，这玩意交的越久越划算，左右都得续着，何必多开一门呢。

而养老保险，这玩意退休才能用，现在退休年龄是60岁，以后大概率还往后延。就现在这个空气质量，这个生活压力，我能不能活到60都难说。

五险一金对我来说，就是每个月交一堆钱，然后自己当下享受不着。

我那时候就想，跳槽之后跟下一家公司商量，请他们把交五险一金的钱，直接折现给我。

网上总能看到那种科普，说五险一金交得少的都是黑心企业。

我还以为不要五险的工作会更好找，没想到不要五险的我差点失业。

每次面试我一提这个要求，hr都特别震惊，直接点的表情就特别嫌弃，be like杨幂溜溜梅表情包。

善良一点的，也是一脸关爱智障儿童，还会给我科普五险一金多有用。

后来，我总结好了一套话术，就说家里帮着办移民，以后享受不到国内的保险了；

再补一句，我至少会在国内生活十多年，打消他们对我工作不稳的疑虑。最后商量把应该给我交的那部分钱折现给我，少点零头也可以。

就这么的，我还是在终面环节三连跪。

有次我遇到一个hrbp，眉心的皱纹深得，怎么笑都展不开，属于是把资深都写在脸上了。

我那套话术刚说了一半，她表情一下就警觉起来了。挂上职业微笑，直接请我出门。

一边帮我按电梯，一边委婉地表达，企业不给员工上五险一金违法，她怕我碰瓷。

之后面了好几家，终于有个公司接受了我的要求，代价就是我被挂到了一个空壳公司。

我已经在这家公司干了半年多了，除了每个月到手的钱变多了以外，我觉得也没啥差别。

我现在还只是行业里的打工仔，如果有了特别好的工作机会，我才会为五险一金妥协吧。

我入职时候，单位问我要不要五险一金。我想你不给我交，我自己也得交，这有什么好选的。

结果，第一次收到扣完五险的工资，我眼泪直接掉下来了。

我一个月工资两千五，试用期打八折，交了五险一金到手一千都不到。

本来就要一块钱一块钱掰着花的，这下连房租都要借钱来交。我那一个月没吃过晚饭，感冒都是去问后勤老师要感冒药，但也就特别难受了去要一袋，总要也不好意思。

后来叫单位把五险一金折现给我，日子才好过点。

五险一金真的太贵了，我交不起，我身边人也没几个交得起。

我们这产业特别单一，也就公务员或是备考公务员的人才在乎五险。

剩下的理发店的，健身房的，开饭店的，你跟他们提五险一金，他们都要发笑。

我哥是健身教练，兼职干着他们老板的奶茶店，早几年还挺赚的，旺季奖金到手能上万。

当时他计划着买房，自己交过公积金。这两年健身房奶茶店动不动就要关门，这个月交了，下个月都不一定有钱续上，现在也就全断了。

公积金的钱他一直没取，但买房的事，他也没再提过。

之前社区跟我们宣传，我和我哥可以上居民医保和居民养老保险，也不贵。

但我算了算，我今年攒了一年的钱，终于攒了五百多。我要是明年争取再攒七百，我就能换一个新手机了。

以后的福利解不了现在的渴，我真的不想上火车扫健康码的时候，手机又卡半天了。

今年是我在某大厂996的第三年，每天做着跟正式职工一样的事，但是我没有五险一金。

在大城市做外包，感觉什么都是借来的。

用公司的Wi-Fi，要跟正式职工借密码。

租房要面对跟房东无穷无尽的扯皮，南面的房间可以比北面贵上1000，简直连阳光都被标上了价格。

我已经过了妄想转正的阶段了，也不再纠结跳槽的事。

去小厂没有这么多活儿，也就开不了这么多钱，对我来说还是多拿钱重要。

我现在只想攒钱回老家，全款买个房子。

从小到大我家里没什么钱，一直和我妈妈租房子住。

高中时候，跟我妈妈在家那边租了一个一居室，那是个新楼，刚装修好我们就住进去了。房租半年才1200，户型通透，到现在都没搬，我妈说住出感情来了。

我妈总指着这，指着那，说要是能装修一下就好了。看得我心里特别难受。

我去问了房东房价，还把我家的事说了一下，想拜托她便宜点。

结果房东一听就笑了，说我买房的钱，够租好几十年的，以妈妈的岁数，还不如买个好点棺材。

我当时没怼她，但心里已经气得要死：“你管我能住多少年，那是我妈，只要她开心，就算只住一年我也要买给她！”

我现在除了日常通勤和吃饭都很少花钱，工资一发下来就存定期理财。

最开心的事就是算余额，最不开心的事就是护肤品用完了，衣服穿破了，还有就是突然生病了。

有次跟项目连续加班之后，我心率高得吓人，赶紧去了医院。

结果北京的医院光挂号就50块，听说医保挂号才10块，当时真情实感的后悔了一下没买五险。

跟其他伤害相比，没有五险一金对我构成的伤害实在太小了。

五险一金保护不了我的自尊心，我只想要和我妈，在一个自己全款买的房子里，不那么将就地活着。

我最早听说不交五险一金的，是一个很朋克前辈，出于一些反叛精神，他觉得交五险一金这事特别不酷。

后来，他自己开了公司，全司上下五十来人，他把五险一金全按最高额度上满了。

真正放弃五险一金的年轻人，没有朋克，没有叛逆。他们只是陷入了无奈。

放弃五险一金，是很短视的，是最吃亏的。

但真的听完这些年轻人的故事，也能理解他们。

大城市白领的美好幻影早已卸妆，高薪之下，是承受着高房价高物价，经不起任何动荡的脆弱本质。

小城市的年轻人承受着更大的婚育压力，也更容易被疫情围追堵截。

摄影师Michael Wolf拍的高峰期东京地铁

我发现不只是这次的采访对象，这两年采访之间，很多年轻人变得不愿意回答“自己以后会什么样”这类问题。

没有人愿意去想象未来了，或者说；

我们无法想象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了。

我们只想过好今天，顶多带上明天。

不会去思考明年如何比今年赚得多，只想把已有的真金白银攥在手里，放弃五险一金或许只是这种心态的某一种延伸。

趁着“年轻人为什么不想交五险一金了”还没上热搜，我们先替大家回答了：

答案很明显，因为年轻人穷了，累了，失望了。

采访 / 笑 我

编辑 / 姜 姜

视觉 / Ja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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