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年律师之死：人大本科、清华硕士、月薪3万，他选择告别这一切

“它会将他变成一台自动机器，由于人性的缺陷，人们的精神疾病日益严重，在疯狂的工作和追求所谓的快乐的背后隐藏着绝望。”

不像互联网大厂那些员工猝死、自杀的新闻，这个信息在公共舆论场没有引发多少关注。

但在法律人圈层却引发强震——一位人大本科、清华硕士、月薪三万的青年律师，在被达辉律所辞退后，于8月31日选择结束自己的生命。

他的研究生导师，清华大学法学院教授、副院长、博导，程啸，闻讯在朋友圈写下如下文字：

不抒情，直接回答这个问题——“他工作的这个达辉律师事务所是一个什么样的单位？”

以医疗行业做比喻的话，以小额借贷纠纷、民事侵权、离婚诉讼为主要业务的小律所，类似大家头疼脑热时候会去的社区医院。

往上一点，以企业法律咨询、高标的额的民事纠纷、复杂刑事行政案件为主要业务的大律所/精品律所，类似市级公立医院，业务能力强悍，一个地区内可能就那么一两家。

再往上，类似省级三甲医院，全国数得上号的就那么几家，律所合伙人跟医疗专家一样，都是该领域top级别的人物，专治疑难杂症、药到病除，被业内人士尊称为“红圈所”。

出事的达辉律所，就高居“红圈所”之列，以高薪著称业内，是律所鄙视链顶端的存在。

“红圈所”，代表了大多数人对律师行业的想象——西装革履、皮鞋锃亮、出入CBD、洽谈百万业务，思维冷静、执行迅捷。

这种想象，不能说是错的，但是不完整。至少，没有包括这位青年律师所经历的部分。

但实习生和实习律师毕竟有区别，实习生针对还没毕业的在校生，课余时间实习锻炼而已，不用担心生计问题。

实习律师是指，毕业之后，将法考证挂靠在律所名下，等待一年实习期过取得律师证之后才能执业的律师。

硕士学历起步，非五院四系不考虑，法考A证必备，驾驶证加分，有留学背景或高分过英语六级……这些是敲门砖，只是获得了把简历摆在合伙人案头供其挑选的资格而已。

两个人都是五院四系硕士，就比谁的学校更好；硕士都是名校，就往前追溯本科学校；再往下，就比法律文书写作、英语口语……一路比下去，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这位进入达辉律所的青年律师，熬过了前述所有千军万马过独木桥的竞赛，才终于踏进了律师行业的top平台。个中艰辛，不言而喻。

无论此前在学校获得的荣誉多么光鲜耀眼，入职以后统统清零。效率才是硬通货，有产出才有参与利益分配的资格，在精英云集的红圈所，难度系数指数级增加。所谓“专业选的好，年年似高考”，形容律师并非戏言。

红圈所竞争烈度虽然大，收入毕竟十分体面。大城市红圈所普遍1w起薪，一线及超一线城市有往2w门槛迈进的趋势，这次出事的达辉律所，更是以应届生3w起薪成为业内薪资翘楚。

但红圈所毕竟就那么几家，占市场大多数的还是普通城市的非红圈所，他们待遇如何？

以五院四系硕士毕业生的报价为例，北上广深普遍6到8k，成都重庆南京等平均水平3到5k，再往后的城市，1到3k是常态。如果学校不够亮眼，没有议价能力，甚至0薪资，倒贴打工——不是危言耸听，这是业内有目共睹的真实现状。

青年律师中有一个经典笑话广为流传：“三千块钱招不到一个司机，但是可以招到一个会开车有法考证的实习律师。这，就叫知识改变命运。”

虽然“多得多劳”和“多劳多得”是一体两面的，但这里涉及一个比例问题。给一个人一万块钱让他干一个人的活，和给一个人两万块钱让他干三个人的活，工作强度有质的差距。

一名曾经的从业者评论道：“人们只看到大厂、企业加班狼性文化、996和职场pua，没人关注律所，尤其是top律所pua盛行，那都不是狼性文化，可以说是奴性文化，什么996在007和高强度精神压力之下都是渣渣。”

既然实习律师要求这么高、待遇这么差，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人一路猛卷想要挤进这个行业？为什么律师给普通人的印象那么光鲜亮丽？

“二八定律”又叫关键少数法则——社会上20%的人占有80%的财富。这是意大利经济学家帕累托提出的关于社会财富分配的研究结论，在各行各业普遍存在，但在律师行业表现得尤为突出——行业前20%的精英律师赚走了业内80%的钱。

“三五八定律”说的是律师成长规律——工作三年方入行，苦干五年有饭吃，坚持八年才算走上专业化道路，正式跻身律师界。

大家对律师光鲜亮丽的印象，大多就来自这些入行八年以上，跻身行业前20%的精英翘楚。投入了巨大自我教育成本的青年律师们，也都是以撬动80%的财富为最终目标，苦熬着眼前暂时而漫长的艰辛。

有些人遗忘了刚入行时的职业理想，放弃对自身业务能力的打磨锤炼，以低质量的服务和低水平的收费，骗取客户的信任和钱财。反正糊弄完这个客户，还可以找下一个怨种客户。律师行业没有大众点评，只要信息差存在他们就有生存空间。这种人拉低律师行业整体形象和职业信誉，是业内人人鄙视的“油条律师”。

还有些人选择转行，毕竟律师作为法律圈里知识最密集的行业，业务能力足以覆盖一般企业的法律服务需求，选择对口企业转行去做法务绰绰有余。虽然不如精英律师收入丰厚，但是旱涝保收，竞争烈度相对也低。

而此次引起行业震荡的这位青年律师，选择了最极端的方式离开这个行业。

“不要将精神健全等同于防止症状的出现。这些症状并不是我们的敌人，而是我们的朋友。有症状就表明有冲突，而冲突总是意味着渴望完整与快乐的生命的力量仍在抗争。”

需要特别说明的是，根据目前的信息，不足以将这位青年律师之死完全归因于律所生存现状，“法度law”将持续关注各方回应。

只是此事之所以引起广大青年律师物伤其类的悲凉感，背后一定有其共性，本文仅试作探讨，记录行业光鲜亮丽背后青年律师不为人知的艰辛。

前法院院长撰文评“铁链女”事件：这个“家丑”必须要外扬，不能再捂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