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期阶层调研】某电子烟厂的调研

2021年，《河南中烟工业有限责任公司2021年度大学生招聘拟录用人员公示》引发网友热议。拟录用名单里不乏中国人民大学、武汉大学、郑州大学、河海大学等985、211名校毕业生，海外硕士研究生也为数不少。

一边是国内电子烟厂的员工，为了工资疯狂加班，一个月平均加班110个小时（平时加班70小时，周末加班40小时），才能够面前获取4500元左右的工资，勉强维持个人的劳动力再生产。

L厂是国内民营电子烟代工厂，近几年电子烟市场越来越火，所以该厂的利润率也在一直上升。L厂经历过一次搬迁，从市郊区外围搬到市郊区，如今规模越来越大，由开始的三百人扩大到最多八百人的规模。

调查时全厂员工约为500人，派遣工约250人，80%的工人在20-40岁左右，其中25-30岁占多数。男女比例约为1：2。工厂流动性大，一年流动人数超过工厂人数，老员工（工龄在1年以上的）比较少，主要分布在几个特殊岗位（组长以上和QC类）。

普工人数最多占全部人数的80%以上，位于最底层，只要有安排，什么活都要干，每个月拿的钱仅仅够满足日常生活。其次是组长，偶尔需要以身示责做做样子，最艰难的任务就是写报表，有时需要加班写报表。在往上就是线长，不需要从事生产，车间有独立办公室，每天只需要在车间转一转，向上汇报情况就行。主管以上就完全脱离了生产，算是整个公司的最顶层。

从生产的角度来说，级别划分为：总经理（1人）→部门经理（1人）→部门主管(1人)→线长（2人）→组长（16人左右）→普工（约400人），后来搞扁平化管理，将部门经理、主管合成一个职位（实际上为内部斗争，逼走了几个老资历领导）。

L厂的薪酬待遇分为基本工资+加班费+食补+外宿补贴+优秀员工奖+岗位补贴，看起来补贴种类十分多，但是补贴量少，相当于方便面的油包挤出来总会剩下点，你需要再压榨一下，剩下的一点点油才会出来。

关于岗位补贴，L厂在早期会采取一些奖励措施来鼓励工人去干一些比较累的活，一些特殊岗位，比如过膜、喷码之类的有补贴，等员工固定之后，逐步减少直至取消。之前组长助理是一个人，岗补500+绩效，后来改成两人后岗位补贴200元/人。再比如说计件焊锡，之前计件焊锡是5分一个点，现在变成4分一个点，总工资下降20%。

优秀员工则奖励一件价格50元的礼品，每个组只有两个人可以领，一般是组长助理，后来这个礼品也逐渐减少到没有了。

一般来说，普工的基本工资是2000元，一个月平均加班110个小时（平时加班70小时，周末加班40小时），每个月的工资就是基本工资2000元+平时加班1206.45+周日加班919.2+食补300+住宿补贴100=4525.65元。

早期在郊区外圈时不给员工买社保，后来搬进郊区中心后开始给员工买最低档社保。公积金则一直都不买。所以普工实际到手工资在4350元左右。

后来开始搞集体计件，之前的效率是90%左右，集体计件需要达到100%才能拿到之前一样的工资，于是每个人都需要拼命去干，每个人实际到手的和原来的差不多，干的活确更累了。

就组长来说，组长分为低、中、高级组长，基本工资与普工一样，岗位补贴分别是500+绩效（最高500），1000+绩效（最高500），1500+绩效（最高500），（据笔者观察，公司一直都没有高级组长），其他和员工没有区别。

所有的外部器件都是从外部采购而来，从仓库到成品一共需要个9步骤，分别是：底座拼装+焊接电池与发热丝+粘eva棉+烟管抹油+电池推入管+校准电池位置+盖上底座+推入储油棉+全检。

以一天上12个小时来说，上班时间为8：00~12：00，午休12：00~13：30，下午上班13：30~17：30，晚餐17：30~18：30，晚上加班18：30~22：30，加班时间十分不固定，订单多就猛加班，晚上加班到23：30以后至凌晨（第二天照常上班，有订单多的时候，一连几周都是23：30以后才下班）。订单少就加班到9：30之前。平时加班加的多，周末则给十个小时，甚至双休（周末双倍工资，为了多加班，很多工人在订单少的时候就会去离职）。

流水线，所有位置都是坐着干活，劳动强度取决于流水线的速度，为了增加效率有的组长会调快流水线速度，一堆积货就会叫你做快点。

就员工流动性来比较工作强度，注油的流动性最大，注油房是封闭空间里的封闭空间，烟油味道特别大，而且还和各种香精口味混合在一起，很多人受不了这股味道就选择离职。

普工则是拿产线上的电子烟，有的人就拿一根电子烟抽一口就放回去，组长看到只会说不要让领导们看到了。领导们自己偷偷摸摸感觉十分正当合理，对于下面偷窃则是十分严厉，仿佛这是一件十分败坏道德的事，非常双标。

车间500多人，一年出入人数500多人。人事半年一换，工资低，每天都有活要处理，还免费加班（人事都很难待）。

住宿条件：宿舍有空调，不过坏了；宿舍也有门，不过也坏了。一个宿舍标配12个人，满载时达到11个，由于流失率较大，常住人口维持在4个人左右。卫生条件并不好，墙上和鞋子里有蟑螂爬行，床板则有臭虫咬人。由于没有在宿舍做饭，所以不足以养活老鼠类的哺乳动物。没有宿管，除虫管理就是给每个人免费发一卷胶带，手动粘虫。

开销：早餐3元、中餐11元（两荤一素）、晚餐7元（自助炒粉），后来改成自己做饭晚餐降到3元。一个月下一次馆子，花费60元，水电费在70元左右，加上一些小物品消费每个月共800元。计划考电工证，每个月通勤花费100元。家里老人情况不详，明面上每月可以留下3500元以上。

95年，男、普工，有对象未婚。居住条件大单间，每个月1000元，吃喝行在1000元左右，每个月能存下2000元，目前最大的问题就是彩礼（听说要小10万，更不用说买房了），和对象本来都在这个电子烟厂工作，因为加班少就离职了，计划外出寻找其他工作来存钱结婚。

该公司有工会，是老板工会和壳子工会，甚至不发柴米油盐等福利。工会主席是老板的直系亲属，思想也是异常反动，举两例，对于厂内福利太低导致员工流动性过大，说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关于企业不交公积金，说你又买不起房要什么公积金。

工厂工资低福利少工人流动性大，大家来了就是奔着挣钱目的去的，假如这个厂加班少了就去其他厂干活，这种以脚投票的消极方式进行抵抗。

对于福利是否应该提高，百分之九十三左右的人觉得要提高，不过由于组织不起来不知道如何去争取，都是处于观望状态。

老员工大部分是组长，相较于普工和派遣工，工资高一些、工作相对轻松，他们的反抗意识偏弱，有的只是口头上支持，有极个别比较反感提升福利这一说法，觉得如果我们去争取容易导致丢工作，不如好好干活做个老实人。

老板处理这种斗争也非常老道，组织了一个群，说给大家提供一个交流通道（说的是什么都可以提，这里没有等级之别），可真要是讨论起什么要紧的事，就开始禁言、踢人了。

这种交流通道本身是个工具，就像民主是一种工具一样，能够争取工人的权益，根本的还是靠工人自身的团结，靠阶级力量的对比。不过这个团结什么时候能够实现，还是有一段路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