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十一”狂欢背后：快递员可能不仅赚不到钱，还罚一半工资！

我们很惊讶快递员都已经被资本按在地上摩擦了那么多年，“双十一”的套路也已经被戳穿了一大堆，可还是有很多断章取义的鬼话在社会上流传着，把苦难硬是唱成了赞歌。更何况大疫三年，基层打工人不论是工作还是生活都像是被扼住了脖子，喘不过气来。

那么，我们就把3年之前——瘟疫还没降临时，在深圳某区快递行业工作的经历，重新分享给大家，希望善良的人们能够了解到快递这个行业可怕的真实处境，也增进不同打工人之间在日常中的相互理解！

11月11日，从单身狗们嘻嘻哈哈的“光棍节”，变成全体国民买买买的“狂欢日”，中国电商巨头们已经打开魔盒11个年头了。但是对于我们这些撑起“双十一”的千千万万个一线快递员来说，资本的“狂欢”之下却是大家拳拳到肉的“苦难”。

”城市发展那么快，科技和产业一直在升级，房租和物价一直在上涨，每天都感觉身后有条大狼狗在追着我，如果跑得不够急、不够快，就会马上被毫不留情地撕碎。“

高中毕业后我就来深圳打工了，因为家里经济条件有限，而弟弟比我成绩好。过去的5年中，我做过流水线，跑过运输，努力地坚持自学英语和口才，只想有一天能找份体面一点、有空喘息和成长的工作。可惜直到今天，我仍然没啥能被认可的技术和能力，就业的各种门槛也越来越高了。

年初从厂里辞职后，一直找不到合适的下家，我当了两个多月的“（三和）大神”。最后渐渐看开：在这座城市，我确实进无可进了。就只好去跑快递，虽然苦些累些，但“时间自由，收入可观”——至少新闻上都是这么讲的。

7月份，我按规定和派遣公司签了合同，入职S快递。虽然收入和预想差不多，但时间和“自由”根本搭不上边——连喘口气的时间都缺乏。主要是因为蛋疼的派送区域和工作班次吧。

我被分到H城中村派件，而S快递价格比同行高，所以我区域的客户和件数较少，但人群分散，状况复杂，反而要花更多的时间去收发快递。每月干同样的时间，我总要比那几个在写字楼和商业区派件的同事少赚1000多元，而“双十一”这月少了2000多元。

我每天干四个班次：8：00-10：00、10：00-12：00、16：00-18：00派件，18：00-20：00收件，虽然加起来貌似才8小时，但从早上8点起就得不停地忙活着处理各种事儿，直到夜里10点多才回家洗洗睡，只有中午挤出俩小时能够轻喘一口气……

在“双十一”那几天——大概4天左右，快递量比往常翻了倍。早晨7点我就开始派件了，一天要打将近两百个电话，爬楼梯二三十趟，中间往返站点无数次，啃块面包就当午饭了……晚上11点多才勉强收工，回到家倒头就昏过去。第二天早上又被闹铃吵醒，来不及洗脸就又赶去站点……几天下来，足足瘦了4斤！“双十一”的各种狂欢，就是靠着我们这样子给撑起来的。平时总埋怨件少，这时候又害怕被快递山压死，我总想起小时候学的古诗“心忧碳贱愿天寒”……

但也算有惊喜吧。虽然累得像条狗，倒还是赚了一大票——终于破了6000元，比往常多出半部红米了。如今，派件量正常了，仍然和跑商业区的同事差一大截。每年就这一波，哗的一下就过去了，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又快过年了。就算朝八晚十不停跑，就算没有正式员工待遇，毕竟工资没拖过，公司给上社保，也没什么罚款，已经比跑其他快递的朋友好太多了。况且城中村改造，房租早就涨破了天，工作也比往年难找，再苦再累也没得选，只求稳住现状……

来深圳这么多年，城市发展那么快，科技和产业一直在升级，房租和物价一直在上涨，每天都感觉身后有条大狼狗在追着我，如果跑得不够急、不够快，就会马上被毫不留情地撕碎。前几天还看新闻，无人车已经在一些地区送快递了，只怕早晚有一天，我们打工仔会被彻底干下去。那个时候，谁又能和机器人抢工作呢？

我们这里都是不签劳动合同的，只有一个简单的协议，老板当然也不可能给你交社保。我知道这样不规范，好像也不合法，但我们工资是1.8元/件，比正式员工的1.5元/件要高，加上不用扣社保，每个月到手能多出1000多块。深圳这高消费的破地方根本就不是我长期能呆的，况且老家的爹妈孩子每个月都急着用钱，交社保不顶用，还是先顾好眼前，再想以后吧！

在J快递，我们虽然干的是快递员，但每天卸货搬货的是我们，拣货验货的是我们，送货取货的还是我们，一个人要干三个人的活，而且每样都不能偷懒，出了问题是要担责的。我们大部分快递是大件，且不论大小、轻重和时效都一样计价。比如，送一个冰箱和一个乒乓球都赚一块八；而且经常有“N托1”，就是几件货合起来算1件，比如5袋大米，4箱纸巾，两个沙发，都是一块八；而生鲜几个钟内必须送到，还是一块八。J快递做电子电器起家，大件货物非常非常多，基本上都得送货上门。我们每天卯足了劲，就赚个辛苦钱。

但是公司规定很奇葩，一个是查签收，一个是送货上门。我们一天大概送150件快递，即使每件送货上门、让客户点签收只花5分钟，但不吃不喝送完也得12个小时以上，这还没算上交通、电话、门禁花的时间。但公司每天早上十点多和下午四点多查签收率，不合格的要被扣钱。所以我们只能联系客户后先自己点签收，再自掏腰包放代收点，等客户自己去取。而一旦因为送货不及时、无法送货上门或虚假签收被客户差评或投诉，我们就要被公司罚三五百块。我们真是有苦说不出，一边拉下脸求客户原谅，一边咽下泪水和血吞……

我知道，之所以会这样，无非是公司不想花更多钱去雇更多人，才会把我们一个人当三五个人用，同时把消费者的不满统统朝我们身上集火。纵然我们沦为最苦逼的“背锅侠”，这看起来极不公平，J快递大老板也常说把员工都当“兄弟”，但老板毕竟是老板呀，我们打工的毕竟只是打工的,谁当真谁就是傻叉。老板毕竟要吃肉，我们专心啃骨头就行了，不然还能咋滴？

有的同事总对公司骂骂咧咧，我完全理解，而且我也经常骂娘，但确实有钱就是天理，你赚不到钱、你受委屈只能怨你当不了老板，自古以来就是这样。虽然我也不愿相信，但社会告诉我这就是真理。只要有钱，即使你出轨和涉嫌强暴妇女也照样事业风生水起。除非这个天塌了。

这次“双十一”货量还是挺大的，我平均每天400多件，爆仓后租了新仓库，老板还另招了两名短期工一起分担。但总共才猛了3天货量就下来了，和往年比算是“早泄”。这次没赚到多少，还忙里忙外被一个差评罚了500，算是倒霉吧！快递里米面粮油、卫生纸、尿不湿……各种生活用品占大头，高价货没瞅到几件，难道今年大家都过的不容易？

目前最大的打算就是再拼命干它个三五年，挣钱，挣钱，挣钱，瞅准机会回老家开个饭馆，自己当老板，一家人围在一块。虽然现在天天忙得透不过气，虽然做大老板的“兄弟”很苦逼，虽然孩子学费、父母养老一年比一年愁……但我至少还有理想吧？

“人生总是，寂寞如雪。每天开着三轮车跑在大路上，有时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位夕阳武士，一刻不停地奔向我远方的爱情和梦想，只是从没望见过终点的影子。”

16岁初中一毕业，我就和村里的很多发小一样，怀着对外面世界的美梦南下打工了。但出来之后，我才发现大都市里并不全是新奇和精彩，还掺合着太多的龌龊和肮脏。

我先是在一个老乡那里学修车，一干就是5年，从清远漂到深圳，再从深圳漂到长沙。在无奈的漂泊中，好像只有唱歌时，我才能找到放飞自我的感觉——做一名游荡江湖、寻觅爱情的流浪歌手便逐渐成了我的梦。但毕竟生活艰难，可能等我老了都赚不到足够支撑梦想的钱。而《成都》让我看到了希望：能成为民谣主题的城市，或能为我们“游牧民族”提供某种心灵归宿。于是，我坐着火车唱着歌，和朋友一起来到了那座天府之城，希望凭不懈的努力打开一个小天地。

我先是和朋友合伙经营小吃店。没过多久，当时最好的哥们竟然带着我借给他的全部积蓄——4万块钱和一部分经营所得，消失得无影无踪……我因连带责任被扫地出门，很快便身无分文了。我只能四处借钱，得到的却大多是冷漠的拒绝，其中不乏一些曾经一起泡网吧、一起K歌的“铁哥们”。

我不想给家里添负担，更不想让父母难过抱怨，只能打碎牙齿咽肚里。绝望中，我铤而走险借了“来钱快，高利息”的网贷，并且借了很多家，拆东墙补西墙，恶性循环……为了还债，我做起了虽然累到掉层皮、但收入还算可观的外卖骑手。风里雨里，日里夜里，宽街窄巷，高楼小区，来回奔波，每天只睡不到5个小时……大半年以后，我终于还清了贷款，皮肤也变成了黑糙模样。

之后一年多里，我先后做过微信小程序推广、奶茶店员、销售员等，掉过的坑一个接着一个，老板跑路、拖欠工资、形形色色……今年9月到深圳时，我身上仅有3000多元积蓄，2000元还交给Y快递老板作三轮车押金。成都，从“诗和远方”，变成了我不堪回首的伤心地……唯一感到甜蜜点的可能是我遇到了一个美丽的女孩。

离开成都真是一个既痛苦又轻松的决定，我和女友最终选择了拥有一定亲友圈子的深圳。由于我之前做过外卖骑手，对工作模式比较熟悉，而且曾经确实赚到过钱，便选择了时间貌似更规律的快递行业。

入职后，我被分到Q小区配送站，但它更像一个外包的家庭作坊：一对兄弟做老板，妻子和父亲都在站点上班。和招聘软件里“保底五千，次月发放”的承诺不同，不给交社保就算了，所有快递员的工资竟都统统被压至少俩月，我9月份的工资至今都没见到影儿……在我和一些同事的催促下，老板只同意“借支”，“借”给了我3000块钱，并称：“你们都一样，这是行规，没钱可以借，工资年底发”。在一线城市如此明目张胆的违法，令我惊掉了下巴。但离过年不到俩月，如果和老板闹翻找新工作也不容易，只能忍气吞声边“借钱”边干下去。

每天快递量极多，一边是客户催件，一边是公司查签收率，大部分快递只能放到快递柜和代收点，通知客户自取。每个月5000多件快递，总有一些由于取件、签收等产生的纠纷。但凡有投诉、有差评，除非对方能主动撤销，不然统统无条件由我们背锅，一个字：罚！少则200，多则600，申诉什么的统统没有用，而且由于没保价机制，快递破损我们还要像冤大头一样全额赔偿。为了控制损失，只要金额不大我们一般会找客户私了，自愿认栽。

所以，我们每个月被罚几百元甚至一千多元都是寻常事，即便有保底工资5000，扣去罚款也剩不了太多。刚入职时带我的师傅，就因为全月无休还一不小心被罚了1500多块，只发了3000多工资，气不过离职了。据他说，入职半年多他就成了这里最老的员工，“老板干的是一票子的坑人买卖，老人不断弃坑，新人不断入坑，工作难找，能有什么办法呢？”现在回头看，网上经常炒作快递员“月薪过万”，简直是笑话，害人不浅。

由于风里雨里满街跑，由于经常忙得不修边幅，由于快递公司“以罚代管”的铁律尽人皆知，我们就沦为一种“人尽可骑”的发泄工具，甚至和被任意毁坏的“小黄车”没啥区别。在写字楼派件的这段时间，各种被呼来喝去飙粗话，各种被嫌弃衣服脏和汗味，各种被父母当作教育小朋友好好学习的反面教材，而我不标准的普通话常常引发办公室的哄笑……当然最常见的还是客户拿“如果不……，我就投诉”来威胁满足各种奇葩要求。

其实，同样是给别人打工，很多小白领的收入并不比我们多，但他们能体面地坐办公室吹空调，不用花费太多体力和汗水，不用被公司任意罚款扣钱，导致他们总自觉地用“上等人”视角看我们，甚至理所应当地将我们当作伺候他们的小二。他们在公司里和生活中受了气，向上挣扎不了，就抓住投诉权这个“尚方宝剑”，拿我们当发泄和折腾的对象。每当自己的尊严被按在地上摩擦，既痛苦又憋屈。

“双十一”算是我的一个小小春天。每天300多件快递，纵然朝六晚十不停地干很苦很累，但将近10天的“快递海”毕竟带来了不小的收入。只指望异常和投诉能够少一些，工钱能在年底妥妥地发到手里。

这些年，我掉过的坑一个接一个，内心的创伤和迷茫只能靠音乐洗涤。工作间隙，我总哼唱着“没有什么能够阻挡，我对自由的向往……”，以此面对现实的残酷。由于一直被绑在工作里，实在抽不出更多时间精力搁到女友身上，甚至连啪啪啪的欲望都消减了，她前几天一直和我闹分手。人生总是，寂寞如雪。每天开着三轮车跑在大路上，有时我感觉自己就是一位夕阳武士，一刻不停地奔向我远方的爱情和梦想，只是从没望见过终点的影子。只希望到头来不会是一场空。

“当你看到一个快递小哥时，可能他脸上胡子没刮、头发没梳，也可能他正埋头理货而影响到你，也可能他讲话生硬让你不爽，请不要见怪，他为生活也挺努力了。”

我从小爱看科幻电影，通过那种代入感，那种幻想和刺激，日常烦心事总能被消解掉，让我在漂泊不定中不至于太累。我最喜欢《黑客帝国》系列，而受它们影响，加上薪资高、行业新，做程序员就成了我读中专时就有的一个梦想。

两年前，我辞掉厂里的工作，押上所有积蓄，到一家国内某顶尖大学冠名的加速培训学校学了半年Java。尽管校方反复保证会提供“教学-实训-就业一站式IT职业服务”，并强调有很高几率进入高科技名企。但结业后，由于没有也不可能有“丰富的项目经验”，并且学历低，我没法和职场老手、高校毕业生竞争，最终连—份凑合的工作都找不到。我质问校方为何虚假宣传，他们干脆利落地将责任推给“个人能力不行”的我，并将我微信拉黑——谁料，搞教育的却纷纷成了“黑”客。在无奈之中，我再次扎进流水线。

可我始终不想当一颗毫无特点、浑浑噩噩的螺丝。今年中秋我再度辞职，寻找新的机会。由于经常看网上说现在配送行业薪资高、工作自由，我就抱着尝试的心态下了注。

十月份，我进入H鲜生做拣货员。店面刚开业，绩效压力大，我们几乎没经培训、走个过场便匆匆上岗了。果然没几天，因为没能在短短5分钟内精确拣货，我和几个同事被判定“超时”，被店长训斥、辱骂，恐吓要统统辞退。面对这种莫名的屈辱，我没能像其他同事一样“委曲求全”，转身离开了这个粗暴恶心的地方。

月底经朋友介绍，打着趁“双十一”先干一票的念头，我进入J快递Y配送站做短期工。站点由几个湖北人合资承包，由于担心“双十一”货物爆仓，就招徕了一批像我一样的短期工。老板给我们2.5元/件的计件工价，只干半个月。由于只有口头承诺，我担心做完后拿不到钱，就偷偷录音拍照，以防万一。

我跟着老师傅熟悉两天后，就正式上岗了。每天早晨6点多我们就开始忙活，卸货、搬货、分拣、验货、理货、派送，统统都要干。由于货物实在太多了，所有快递员还要免费做搬运工和分拣工，公司又变态地卡着时效，这些都让我们无法“有序有质有量”地操作。很多时候，只要快递不归自己区域，都会被随意处理，常常随手一扔，尤其是小件，你能看到它们到处乱飞，经常砸到人身上。暴力分拣？不存在的。这种大家习以为常的“恶习”本就是被硬生生逼出来的，况且出事了还是我们担责。曾有一袋米被摔破了，正好是我负责的快递，不得不向客户赔了30块钱。

我们手机都被要求设置通话自动录音，作为处理异常问题的证据。不得不说，快递员真是一个“话费消耗器”，半个月后，我手机增加了1500多通话记录，1000多短信记录，超过我两三年的使用量。我的手机还遭遇停机，原因是被通讯公司检测到“使用异常”。经历了这些，我才理解为什么快递员讲话总是很生硬：每天打几百个电话，处理数不清的问题，流水线一样的操作，已经非常疲劳——情绪疲劳了，很难再调动更多感情投入工作，这可以说是一种典型的“职业病”。

随着“双十一”临近，快递渐渐多了起来，我们工作强度也越来越大。在“双十一”当天，早晨5点多我们就开工了，然后一刻不停地干到晚上11点多，全天除了俩面包，我粒米未进。我仿佛变成一个被手机和快递操控的机器，不断地卸货、搬货、分拣、验货、开车、送货、打电话、发短信、上楼、下楼，再继续卸货、搬货、分拣……直到零点多回家昏睡过去。第二天依旧如此。

老同事都说，今年“双十一”没往年热闹。11月14号货量就变少了，我的短期工也做到头了，再次开启求职之路。可临近年底，工作难求，只能继续找一些短期工去做。

回首这段护航“双十一”的日子，我只想说，当你看到一个快递小哥时，可能他脸上胡子没刮、头发没梳，也可能他正埋头理货而影响到你，也可能他讲话生硬让你不爽，请不要见怪，他为生活也挺努力了。

“在家里被父母管，在学校被老师管，进入社会又被老板管……我好像从出生起就是“被管”的命。管来管去我也就认了，但啥时候能有人俯下身问问我：‘你想要什么’呢？”

7月份，我入职Y快递，到H小区站点做分拣员。因为门槛低，我没经培训就直接上班了。但工作时间太长了，朝八晚八，月休4天；而且老板脾气粗暴，对我们说叼就叼，就像对佣人一样，简直度日如年呐。一个月才3000多块钱工资，本来除去房租吃饭就不剩啥了，还被各种名目罚款，发下来不到2000块钱，只能说“贱”。据说快递员他们也都被这样搞。

由于心里一直不爽，做了不到仨月我就辞职了，但9月份的工资现在都没给我。每次讨薪，老板都各种推脱，总说“下周给你发”，但每次都是空等，看样子得等到年底了。我真的不懂，连一点小钱都死攥在手里，这种人的内心有多变态和扭曲……其他同事的工资也都被公司压着，可能怕年底离职了没人干活。

辞职后我浪了两周，重操“旧业”。在游戏世界我可是“王者”级别的，尤其是农药和吃鸡，还开过直播。小伙伴们都叫我大神，我带他们上分，他们请我吃大餐。这种感觉我很享受，虽然算不上什么成就。

最近有款语音交友软件S很火，能匿名寻找“灵魂伴侣”，简直就是为我量身定做的，天天用它来打发时间。在网络世界，人与人的关系比现实中平等多了，至少不会相互管来管去的。不管大家做什么职业，相互看着顺眼的就能聊得来，谈恋爱都行；看着不顺眼的，就不搭理TA；或者有人骂你，直接就怼回去，不用顾虑太多。和网友有说有笑，虽然谈不上有什么归属感，但也算相互取暖吧，而社会上就很冷漠——大概是我刚进社会，还没get到有些人口中的温情吧。

找了一个月工作，要么工资太低，要么工作时间更长，我也没什么劲头了。据说有一群叫“三和大神”的神奇物种，干一天玩三天，困了就睡大街、醒了就打游戏，吃着“挂逼面”、喝着“挂逼水”，浪得飞起。我曾考虑过和朋友一起也做这样的“大神”，但日结现在不好找，我也不想这么快废掉，还是算了吧。

10月底，奶奶过生日，爸妈、三叔他们就催我回家。其实无非想找个借口哄我回家捆住呗？我从很小的时候就发现，他们只知道做生意，只知道赚钱，从来只命令我：听话，听话，听话！他们虽然从没打过我，却把我当作只应听从安排的木偶，从没认真考虑过我的感受，这对我来说比挨打还要痛。

但我确实太想奶奶了，想念她煲的鱼粥，想念她做的云吞，就一咬牙坐车回了家。但没吃到奶奶做的菜——她刚从医院出来，身体很虚弱，感觉又衰老了一些。果然又和爸妈大吵一架，但这次回来他们倒给了点好脸，可能是看到我变瘦变黑了吧。他们就是在不停地劝我：要么回家在亲戚那工作，要么继续考大学。但这两个都是我连尝都不会尝的剩菜。

在家里被父母管，在学校被老师管，进入社会又被老板管……我好像从出生起就是“被管”的命。管来管去我也就认了，但啥时候能有人俯下身问问我：“你想要什么”呢？我是那种不可能走回头路的人，既然已经有了抉择，那个“狗窝”我这辈子也不会回去。

回到深圳就继续找工作咯，但还是没什么结果。临近“双十一”，我便找到之前做快递员的同事，和他约好了帮他送货，他请我吃饭，并分一点工资给我。随后就开始了一个多星期的忙碌：坐在三轮车上，打电话，上楼下楼，跟客户吵架，朝六晚十……没想到曾经在野区称王称霸的小洛，竟然沦落到这步田地，可叹可叹。

可能因为没休息好着了凉，11月15日那天我发烧了。本来想忍一忍，毕竟在大城市看病太贵太贵了。但身体确实太累，晚上派件时差点晕倒。我同事看不下去，就把我送到诊所。打了两针，花了将近500块钱，歇两天，还少赚了300块钱……这么一折腾，“双十一”几乎白干了。网上那么多兄弟，但终究帮不了现实中孤零零的我，欲哭无泪。病好了之后，我又送了三四天快递。

现在”双十一”结束，我就又下岗了，继续找工作。但这次我想清楚了：不论工作时间长短、再苦再累，只要发工资及时，我都去做。我准备赚一笔钱，年底带回家，告诉爸妈：我能行！然后——乖乖地回去复读，争取明年考个不错的大学……

虽然还是“真香”了，但我并没改变初衷——做一个自由的骚年，只是“曲线救国”罢了。但愿上大学出来后，我能修炼成现实中的“王者”，就不会再被轻易地扑倒，按在地上摩擦、摩擦了。您说对吧？

这五位同行的故事，只是中国上千万快递员的群体缩影，每个人或许都能从中找到自己。而无论对于个人还是群体而言，沉默都不可能是最终的归宿，毕竟没有人愿意在失声中灭亡。

三年过后，快递员的生存状况和劳动权益并没有多少改善，上面的很多声音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反而由于行业的内卷、失业的压力与大家力量的涣散等各种原因，变得越来越差。并且，和隔壁外卖员一样，我们越来越被公共讨论所遗忘，就像一种无能为力之后的抛弃。这不能不说是一个悲剧。

如果有教训，那最大的教训就是我们打工人之间始终无法很好的团结在一起，因此就很难把我们的声音和力量放大，也就无法左右自己的命运，始终都只有被资本摆弄的份。

但是我们很相信一个词“否极泰来”，现实是对大家最好的“教育”，虽然很多时候是以一种很痛苦的方式。就像最近这三年，让我们身边很多人看清了许多真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