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度报道那些“灵活就业”的年轻人
来源网站:www.wainao.m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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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灵活就业, 创作, 天赋, 生活, 画画, 年轻人
涉及行业:建筑业, 服务业, 居民服务/修理/物业服务
涉及职业:蓝领受雇者
地点: 无
相关议题:灵活就业/零工经济/平台劳动, 失业, 就业, 青年失业
- “灵活就业”是一种新的就业形态,包括个体经营、非全日制等多种方式,目前中国灵活就业人员已达2亿人,占总就业人口的四分之一以上。
- 失业率上升导致就业困难,许多人选择“灵活就业”,其中大部分是“普通工人”,包括一线作业员、建筑工、服务业从业员、清洁工、保全、帮佣、建物管理等。
- 官方媒体将灵活就业者分为“主动型灵活就业者”和“被动型灵活就业者”,其中年轻人的失业情况更为严峻,16-24青年失业率冲上18.2%。
- 采访了4名灵活就业者,其中一位因为失去工作机会而学习游泳成为游泳教练,另一位则从事过编剧、导演、艺术记者、咨询公司顾问、NGO干事等多种工作,但都认为工作并不一定是要为自己实现某个具体的职业化方向,而是为了“创作”。
- 一些灵活就业者对自己的工作感到满意和充实,但也有人感到迷茫和挣扎,认为“灵活就业”本身并不是一个得到了充分选项的真实选择。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灵活就业”,意思接近于“自由职业”,这个词语最近几年频繁地出现于官方文件中。据官方定义,国家就业相关文件中规定,灵活就业范围为:个体经营、非全日制以及新就业形态等灵活多样的就业方式。据官方媒体报道,今年高校毕业生将首次突破千万人,就业问题成为社会关注的焦点。“灵活就业”已连续4年写入政府工作报告,截至2021年底,中国灵活就业人员达到2亿人,与近7.5亿人的总就业人口相比,占比超过四分之一。
但也有不少分析认为,批评“灵活就业”一词的背后,是对严峻就业环境。据法新社报道,2021年能提供“灵活就业”的职位中,“普通工人”占约45%,其中包括一线作业员、建筑工、服务业从业员、清洁工、保全、帮佣、建物管理等。而因为失业率上升导致就业困难的问题,也让一大批人投身“灵活就业 ”。
官方媒体将灵活就业者分为“主动型灵活就业者”和“被动型灵活就业者”。根据中国国家统计局最新数据,封城以及其他疫情防控措施带来的影响重创经济,4月中国失业率上升至6.1%,创2020年3月以来新高;31个大城市城镇调查失业率攀升0.7个百分点至6.7%,连续2个月创有此项统计以来最高。年轻人的失业情况更为严峻,继教培行业全军覆没,科技互联网行业也因整肃面临裁员、降薪。4月,16-24青年失业率冲上18.2%。而即将进入毕业季,据统计,2022年应届毕业生有1076万人,但中国人民大学就业研究所调查,只有46.7%应届毕业生拿到应聘资格,等于有一半的人“毕业即失业”。
在这个时代“灵活就业”,本身是否是一个得到了充分选项的真实选择?本文采访了4名在时代下的灵活就业者,聊聊他们的“就业”体验。他们有的挣扎,有的满意,有的迷茫,而有的则刚刚离开了这种生活状态。
他一头扎进水里,他的手臂和脚交替摆动着,一下,又一下⋯⋯水面被溅出了点点水花,他的身体缓缓向前,他觉得自己像广阔的世界中静谧的一小点,视觉和听觉模糊起来,他的全副身心只用来关注如何在动荡的水波中保持稳定,每个向前的动作,让他更强烈地感觉到自己的存在⋯⋯
小河去年看到河南洪灾爆发的新闻,暴雨席卷城市,人们在大水中流离失所,这让他也想做点什么帮帮别人。当天他百度了要如何成为一名游泳教练,又在紧接着的一年里先后考取了救生证和游泳教练证。
小河名字里带水,“我适合跟水玩儿的,在水里,可以很放肆,找到运动和游戏所带来的原始的快乐,但又不像跑步、打球,你不用跟人竞争,你就自己游自己的”。在水中漂浮着,左手打水、抬头换气、右脚踢水,一下,再一下⋯⋯这种感觉让小河想起大学的时候,跟朋友一起从成都骑车到拉萨,“骑单车的时候,你踩一下踏板,车就往前走一下,感觉很踏实”。
小河大学读的是传媒专业,他是学校的“活跃份子”,频繁地参加各种校内各种文艺活动,也在校外做些兼职,在Live House打工,帮人拍照、剪片、做后期——“对学生来说,能得到一笔比较丰厚的收入”,小河感觉很满足、很充实。进入大四,开始写毕业论文,他觉得很这件事有一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无聊,“我们都不知道在自己在写什么,就是要把这个事情完成掉,那个时候我就在想,我不写行不行?”
最后小河没有写完论文,也没有拿到大学毕业证,“我未来要做的事如果真的这么需要一张证书才能做成,那也没什么意思。”在各种意义上,这都似乎都算是小河人生中的一件“大事”,但提起这件事,小河自己觉得这件事并不那么重要,“只是当时的我所做的一个选择而已”。他不后悔。
然后和女朋友一起辗转着来到上海,他认为那是“新的开始”。依靠朋友圈子的资源,得到了很多工作机会,他跟剧组拍戏,帮摇滚乐队做推广——做各种各样“看上去很酷的工作”。他很拼命,去片厂拍戏的日子,六点多就要出门,白天要四处跑找取景地,晚上常常要到十二点才能收工;跟乐队演出的时候,每天要跟着各种通告走,去不同的地方出差跟演出,可能会从下午三点到凌晨三点。
他每天绞尽脑汁帮乐队经营社交网络帐号,按照经济公司的要求“建立人设”、“吸粉”。他逐渐厌烦了这种生活,总像是飘在空中,他意识到他不是如他想像中的那样在实现梦想,而是不可避免地沦为一个庞大机器中的微小齿轮。“原来所谓独立、小众、地下⋯⋯不过就是用另外一种形式贩卖广告。”拍戏的时候,他看到来来往往的美丽女孩,“起初还有很多幻想,慢慢就觉得,跟我没关系,每个人都是来赚钱的,大家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行”。
他想创作,他喜欢小说、喜欢插画,喜欢有头有尾的东西。但他不知道如何开始,又时常陷入自我怀疑,更缺乏自制力、动力:“我就是一个很散漫的人,我不想跟别人比较,我对赚钱也无所谓,我没有要证明自己的欲望”。
三、四年的时间就这么过去了。从去年起,他搬回东北老家,告别自己过去在上海的工作、生活以及朋友圈。跟父母住在一起的日子里,看见父母每天早出晚归,为自己的工作骄傲,他不解,“他们不太在意自己在做什么,反正自己在运转就行”。
他常常陷入抑郁和混沌的状态,觉得自己一文不名,觉得什么都没意思。学习游泳成为了一个契机,一个暂时的救命稻草,他从中得到了一些“踏实感”,他开始自己的新计划,报了一个学画画的班,拿起放下好几年的画笔,每天画点东西,游一会儿泳,“相比昨天再进步一点点”。他兴奋地提起最近接了一个微博博主的商稿,帮他画画,希望未来能创造出一个有头有尾的东西。他还热切地谈到了自己的其他计划,他想学习增肌塑形、运动康复的知识,他想加入一个铁人三项俱运乐部,帮俱乐部做运营的工作,做点实事⋯⋯
研究生一一毕业两年,在她职业短暂的职业生涯里,她做过编剧、导演、艺术记者、咨询公司顾问、NGO干事⋯⋯她说她做过的所有工作,其实都是一份工作,因为在她看来,工作并不一定是要为自己实现某个具体的职业化方向,她所有做的事都是为了“创作”,“我要去想,如何把这些东西拧到一起去”,那些经验和经历都是她的创作养分。
“活着就是为了创作”,听上去是挺大的话,但一一不觉得自己具有伟大的艺术家或者思想家的使命感:“只是不创作,人生好像没什么意思,搞创作是最好玩的事情。”她走的每一步都是“凭兴趣,拼性情”,从来没有从职业化、专业化的角度考虑过,“未来我要干什么,我要在什么领域打拼”。
她本科学编剧,毕业之后她跟大多数同学们一样开始进入编剧行业。在喝酒应酬和为“甲方”服务的工作日常里,她越来越厌恶这份工作和缺乏公共性以及政治讨论的创作环境,没有空间让她写自己认为有意义的东西。“我宁愿不写东西,也不要写那些东西。”
告别这份工作后,她去英国读了两年人类学。读书的日子很快乐,理论重新梳理她过去所有的身体经验,好多曾令她懵懂的结,好像都渐渐解开了。回国的时候,她怀有一种兴奋和好奇,因为自己已经是个小人类学家了,她觉得她能够把自己所遭遇的一切放回人类学的观察框架,她可以以另外一种超越自我之外的视角,心平气和地看待那些过去困扰她的事。
但人类学毕业在国内没有什么对口的专业,而她认为人类学的批判性,又让学人类学的人做不了打工人。一一先在一个广州NGO做实习,她记不起那时候的工作日常,记不起自己帮助过谁,做过什么对自己而言有意义的事,只记她的工作是维护社群关系,每天要对着不停念叨“我们要做公益领域的领头羊”的领导,和同事一样为了工作而工作着。
她的下一份工作是在一家有国企背景的艺术媒体做记者,对方看中了她的艺术经验和海外背景,但她只在这里工作了两个礼拜,她的直属领导从她文章里的标点符号,挑剔到她给自己递文件的方式,并把这一切上升为“这点事都不会做,你会做什么”,会用“你知道我是什么人”来威吓她,一一说,“她就是看我不顺眼,不知道我到底是哪里惹到了她。”
辞职后,她觉得自己完全就无法进入任何一个工作。她开始了做大量兼职工作的生活。她做独立剧场、群众演员、艺考老师⋯⋯跑到全国各地做田野调查,有的是为了梦想,有的是源于好奇,有的是为了钱。但她已经非常明白,自己想做的创作赚不到钱,而能赚到钱的工作几乎意味着牺牲和折磨,即便她并不需要“赚很多钱”,而仅仅是想维持生活。
去年她参与过一个独立剧场的创作,用舞台剧的架构讲疫情以来的光怪陆离的生活,“不是多有逻辑的故事,但它是一种表达”。这样的剧目不可能公演,更不可能盈利。但这令她开心和满足。
她去“boss直聘”上,大量搜能赚钱的兼职工作,“可以帮有钱人遛狗,或者周末去横店当临演。”为了赚钱,她也去过艺考机构当老师,一个小时能赚800、900块钱,但她没做下去。“做老师是很神圣的事,我不能随随便便就去教导别人,虽然钱给得真多。”她“搞钱”的动力,是继续完成自己的独立剧场项目。
不过几个月前,她找到了一份全职工作,在一个医药机构做咨询,“因为疫情,我对公共卫生领域产生了兴趣,想先在这方面积累一些经验”,虽然名义上是全职的研究员,但也不过是供养她创作养分的素材之一,马上她就要去做下一个有关上海封城的独立剧场。
美剧《美国恐怖故事》曾提到过一种药,没有天赋的人吃下药会变得行尸走肉,有才华的人会被药丸激发,拥有胜过以往十倍的才华。阿花说,她有时候会问自己,如果世上真的有这种药,她愿意吃吗,她会赌这一把吗?短暂的思考后,她说:“我会吃,如果我真是一个完全没有才华的人,那跟变成僵尸有什么区别呢?”
阿花的爸爸是个作家,从小耳濡目染的她也会在微博上写漂亮文字,会把自己写的小短篇发在豆瓣上,但那都是“玩玩”。截止目前,她人生里更多的时光,并不是“写”,而是“读”。在澳洲读书的时候,她啃着德勒兹、德里达⋯⋯ 那些晦涩的让人两眼发晕的理论,在书卷里长大的她并不厌烦这些,她成绩很好,只是觉得这些文字好像总是死的,而她在活的世界里,她想要更充沛的、更有生命力的生活。每个暑假的短暂回国让她兴奋,她做记者、做策展人、跑电影节、参加各种艺术展,在中国最好的城市里,跟所有像她一样幸运的、可爱的年轻人一起奔赴他们想像中光明的、让人欣喜的生活。
在读完书、毕业、回国之后,那些像蜜月似的暑假好像变质了。“到底要做什么工作?”她问自己,在发现自己真正的天赋,做被天赋驱使完成的工作之前,她究竟该做点什么?
她早上六点多起床,九点左右开车到公司,午休两个钟头,五点半下班,一周上五天班,不用加班⋯⋯工作算是轻松的,但工资捉襟见肘,“每个月只能拿到3800块,每年涨薪幅度很小,只有在这里连续工作三年,你才能拿到过去你做过的所有的书的提成,也就是六七万块钱。”
她也一点不喜欢这份工作。做什么书她自己决定不了,每天一到办公室,只能接受领导派下来的活,没人在乎她的兴趣如何。她做的事是对照中英文,修改错字,修正标点——每当她抬起头,看到窗外的天,和灿烂的令一切都无所遁形的日光,更觉得自己的工作繁琐无聊,她在消耗自己的生命。
她喜欢有随机性的生活,她怀念当实习记者的时光,常常坐车去不同的地方,跟各色的人聊天,在采访完的路上,可以去街边面馆吃碗面,发会呆⋯⋯但她对成为全职记者也并没有全然的兴趣,因为“钱少事多,还要面对各种神审查的压力”。
阿花在探索关于自己天赋一切的可能性,在主流视角眼中,她是个美丽的姑娘,她会嘲笑自己不画妆的时候像土豆,然后把自己的化妆视频上传到小红书或者微博。美丽和幽默感让她在小红书上找到了“变现”的渠道,她成了一个小红书美妆博主,在出版社的日子里,她一边做小红书,一边工作,直到从小红书得到的收入,已经完全超过了她的全职工作。于是她辞掉了工作。
阿花现在在小红书运营一个垂直的美妆帐号,点击她的主页,看不见她本人,满屏是特写的正在擦唇膏的嘴唇,是“试色”、“口红大赏”、“唇釉合集”⋯⋯她在小红书的工作日常是追热点、和PR谈价、拍视频、剪视频。
她解释,在小红书上的头部网红,要么是漂亮到一定程度的人,完全贴合现在中国的流行审美,那只要把自己的脸放上去,平台就会把你推到首页,你就能红,这是隐密的“美丽算法”。另一种是天生就是“大娱乐家”的人,喜欢表演,热衷在镜头前展现自己的一切。“我不是这样的人,也赚不到这个钱。”所以阿花只是做一个美妆垂直号,她不想过多地暴露和展示自己,她只赚她能赚的钱。
她确信做博主不是她的天赋所在,只是一个阶段性的工作。“只做小红书的话,随时可能被算法淘汰掉,太焦虑了。”但她享受网红工作带给她的灵活性,她也多了一个视角——体验式地进入了网红的生活。
持续半年之后,她有了新打算,想继续读phd,回归最适合她做,或许也是她最喜欢的事,而她的研究方向正是——“网红”。一直以来,她都是自己最好的研究对象。如果phd申请不成,她想一边撰稿,一边学习创意写作,或者找个剧组打工、写剧本,做自由撰稿人,继续寻找自己的天赋⋯⋯
她每天早上九点多起床,先给自己做一杯咖啡,“心情好的时候还会拉个花”,然后按照自己前一天的安排,上网课、完成绘画作业或者设计新产品。大概到了十一点左右,她去自己店铺的QQ群跟大家聊回儿天,发新的产品预告;去淘宝上回复客人的提问。下午的时间发发货,再学会儿习⋯⋯晚上空闲下来,就跟朋友一起吃饭、散步,看个电影、打会儿游戏。
她从小学画,也爱自己画画,“大学的时候本来想走这条路,但在各种压力之下,就随波逐流选择了传媒专业,后来想过转到艺术专业,但都因为绘画基础不太好,所以也放弃了。”
大学毕业后,还是不甘心的她,报了一个线下的原画课程,上了三个月左右的课。她在结课后,花了很多时间整理自己的作品集,想进大厂做个原画师——“闯一闯”。但没有收到任何理想的offer,半只脚踏进了这个圈子,她意识到这个行业的残酷,“大厂几乎都只通过校招,招一些科班出身的人,我们这样半路出家的人很往上走,而且这个行业里,只有金字塔顶端或者中上部的人会过得比较好,不用一直加班熬夜”。
她发现自己除了画画一无所长,也想不出自己还能做点什么,在父母的催促下,她进了新东方的留学部,做负责留学文书修改、设计的顾问,“就是一个垃圾工作”。白天她坐在工位上,头顶白织灯灼人的光,听着此起彼伏的键盘声,编故事,粉饰每个人的经历;下了班,要继续应付工作群的各种信息。而且“工资低的可怜,每个人还有相应的KPI”。
她的第一个产品是金属徽章,从设计、联系工厂、打版、计算成本、定价都由她一手完成。当把产品信息发在自己常混的二次元群里,第一批竟然订出去200个——木木自己也大吃一惊,她想不到,竟然能赚这么多钱。然后她开始高强度地画图、设计,三个月后,她辞掉了在新东方的工作。
木木的朋友说,这绝对是一个二次元创业成功的励志故事。木木现在的收入相当可观,也足够稳定。这让她没有太大的推广压力,只需要每个月在粉丝群更新两到三次,维系现有的客户。木木偶尔也会为工作烦恼,最近因为疫情,工厂被迫停工将近一个月,“但我是不敢休息的,因为一旦没有更新,他们就会忘记这个群的存在。”如何令那些更年轻的二次元用户注意到自己,也是一个问题;而未来木木还想做别的二次元周边产品,她想着要找几个合作伙伴⋯⋯但总体上,这些算是“甜蜜的烦恼”。
木木承认自己很幸运,在兴趣和现实中,暂时地找到了一条适合自己走的路。如果要想更远的未来,她还是觉得迷惘,她一直在画画,心里还是有个原画梦,虽然不知道有没有可能实现,但她接受了现实馈赠给她的可能,“先把手边和眼下的事做好”。
这一代的年轻人走进职场,发现选择工作的空间仅又两种,一半是体制和内卷大厂的“高薪厚职”,不竞争即淘汰;另一半是如浮萍一般的“其他工作”,包括更加不稳定的“灵活就业”,一个人随时可能因为制度变迁、产业优化等而被过度剥削或直接失去工作,在这个过程中,二者之间越发壁垒森严。
而这些灵活就业年轻人,他们之所以做出这些选择,并不仅是出于对“内卷”带来的激烈竞争的逃避,也多不是源于对经济自由和阶级向上流动的渴望。虽未至于完全是“被灵活就业”的无选择者,这些“幸运儿”们也被困在此时此地,被同样的焦灼鞭打着,对未知和动荡心怀恐惧,但他们也存在大量生命力,想在时代罅隙里创作出属于自己的独特人生体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