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港通勤“打工人”：恢复双城生活，不想再离开家人

家住深圳，每日过关到香港上班，在疫情之前，这样两地通勤过着双城生活的打工人不在少数。老家河北邯郸的小山就是其中一员。

小山今年37岁，大约10年前，他还在一家国企工作，受到当时大热电视剧《北京青年》的启发，决心要趁着年轻到外面闯一闯。

他告诉澎湃新闻，一个北方汉子到了深圳、香港，着实适应了很长时间，但他慢慢就爱上了这两座城。2019年，小山把户口落在了深圳，在这里成家生女。每天早上过关前往香港的办公室，晚上7、8点返回家中。

然而，疫情暴发后，隔离政策让双城生活变成奢侈。不得已小山做出艰难选择，让妻子女儿继续留在深圳，而他搬到香港独自打拼。期间，家人离世，孩子缺少陪伴，遗憾的事有太多。

今年1月，香港与内地实施了首阶段通关。2月6日起，内地与港澳人员往来全面恢复，取消经粤港陆路口岸出入境预约通关安排，不设通关人员限额。

时隔两年，小山终于可以重新回到深圳生活，和他的妻女团聚，正式恢复两地通勤：“这个月底我就要把香港的房子退租了，行李已经往家搬了三、四趟，不想再离开家人了。”

“2012年，当时正好有一个机会可以来这边工作，我就想何不出来试一试。其实当时我并没有打算长留这里，一个北方汉子，到南方开始确实有些不太适应。”小山从事高铁建设工作，广深港高铁是他最初来香港的契机。尽管离家千里，但在这里他的内心充满新鲜感。

来港十年，小山也看到了这个城市的变化。和内地的沟通越来越多，交流越来越频繁，思想上也越来越融合。他也感受到了这个城市的人性化，被这个城市细致呵护，他觉得自己也在向一个好的方面发展。

小山喜欢香港，也喜欢深圳。深圳年轻漂亮，很吸引人。虽然生活节奏快、压力大，但是干干净净，给人感觉很舒服。

2019年，小山把户口落在了深圳，他在这里成了家，5年前有了一个女儿，一家人的生活进入平稳期。

刚来香港工作时，小山对周围一切都很陌生，语言也不通，所以他选择住在深圳。每天和同样在深圳生活香港工作的人搭伴过关，在心理上寻求一个依靠。

后来小山在深圳成了家，这里有了家人、有了更大更舒适的房子，两地通勤依旧是他最好的选择。

小山说，疫情之前通关很方便。那时没有限制，他和同伴基本都是早晨六点多起床，坐车过完关后倒几班车到上班的地方，九点前也就到香港的办公室了。

几年里和小山搭伴的人换了一波又一波，那些一开始和他一起通勤的人有一部分已经直接搬到了香港。之前也有香港同事问他，为什么选择两地跑，小山回答，孩子老婆都在这边，这样每天都可以见到他们。

疫情后，两地通勤变成了奢侈。小山的很多同事干脆离开了香港，回了老家，或者到其他内地城市寻找机会。

生活的压力和对梦想的执念，让小山留了下来。他坦言，香港的薪资待遇会更高一些，这里也还有他留恋的东西。

疫情暴发后，一系列的隔离政策让他意识到两地通勤不是长久之计。回去一次需要双向隔离一个月，一年只够请一次假，成本太高了。

2020年年初封关前，小山和同事打包了行李在香港找了间酒店住下，但并没有做好长住的准备，心想最多三个月就可以回家了，但这一住就是半年。无法继续负担酒店高昂的费用，小山又和同事一起找了一个村屋租了下来。

小山回忆，疫情期间一到晚上天台就挤满了人。大家都在各个角落给内地的家人视频、语音、电话，说的最多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通关，通关就能回家了，我们就见面了。”

让小山欣慰又愧疚的是，妻子始终支持他的决定。这三年小山在香港，妻女在深圳，两地通勤变成两地分居。平时只能发发信息，在视频里看看孩子的变化。真遇到事情，都是妻子去承担和处理。

“当然在这段时间里，我们也有争吵、埋怨、有心无力。隔水相望却难回家。”小山说，这三年里他有很多后悔和遗憾的事，亲人突然的离世，孩子没有时间陪伴。今年小山搬回深圳后才发现，女儿已经长得很高了。

那个早晨，小山和几个同事都很兴奋，四点多就起了床，收拾完毕想打车往深圳湾口岸走。但他们在路边等了很久才打到车，“因为人实在太多了。”

等他们赶第一波过关潮到深圳湾的时候，已经大排长龙，其中有不少都是几年没有回过家的，他们都迫切想过关。小山回忆，一过关后，他的心情就变得很不一样，“看到深圳后就像回到了母亲的家，就是那种感觉。”

刚刚回来的时候，不管是和妻子还是孩子之间，都有一丝陌生感，很多话不知道怎么说，感情也不知道怎么去表达。重逢后，女儿竟愣愣地看了爸爸三秒钟，然后就躲在了妈妈背后。小山说，当时看到心里真的很难受。

之后的一个月，小山逐步尝试恢复两地通勤。但每天都要想着核酸是不是快到期了，什么时间去医院做核酸。而且要提前约，如果约不上怎么办……小山说，那段时间除了工作上的压力，还要时刻惦记这些，心理负担很大。有时候核酸报告出得比较晚，他们早上过不去关，只能被迫打道回府。

2月3日，国务院港澳事务办公室发布《关于全面恢复内地与港澳人员往来的通知》。自2023年2月6日零时起，全面恢复内地与港澳人员往来，取消经粤港陆路口岸出入境预约通关安排，不设通关人员限额。

消息发布时，小山正在香港办公室上班，当时领导把截图发到群里，瞬间办公室就被点燃了。

“因为我们这边90%都是内地人，所以大家都非常关注这件事，整个一上午都在围绕这个话题聊天，都在给家里发信息。”小山也很兴奋，不用再去抢预约名额，不用再往医院跑做核酸，不用再担心扫码过期，一下子觉得轻松了。

小山告诉澎湃新闻，回望这三年他独自在香港的生活，像一段空白期，每天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以至于他的生活方式、生活状态都被改变了。

这段时间小山已经往深圳家里运了三四趟行李。这个月底，他在香港的小村屋就可以退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