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硕士生的求职故事——等待半年多的工作,毕业前被毁约,选择休学再拼一次秋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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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题分类:劳动者处境
内容类型:深度报道或非虚构写作
关键词:实习经历, 杭州, 公司, 岗位, 休学, 寝室
涉及行业:
涉及职业:青年学生/职校/实习生
地点: 浙江省
相关议题:失业, 招聘, 实习, 裁员, 离职辞退(包含遭到裁员或逼退), 青年失业
- 一名硕士生在求职过程中遭遇了多次失败和毁约,但仍然选择休学再拼一次秋招。
- 疫情和裁员的影响下,2022届应届毕业生的求职过程充满了艰辛和煎熬。
- 在线上面试中,应届毕业生面临着环境不稳定、被要求免费劳动等问题。
- 实习机会的减少也让应届毕业生的求职过程更加困难。
- 企业常用的“要求尽快到岗实习,实习后根据表现情况决定是否录用”话术,对应届毕业生来说意味着不确定性和放弃其他面试机会的风险。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2022年毕业季,1076万应届毕业生走出校园,他们迈入社会的第一步,便是求职。
在挑选与被挑选的过程里,在疫情和裁员的双重夹缝中,他们面对挑战,努力向上,再难再熬也没有放弃。
钱江晚报·小时新闻记者跟着杭州某高校一名硕士生许巧(化名),记录了她求职过程中的一幕幕。从秋招开始,被拒绝,被忽视,一次次的失败并没有将许巧击退。即便在临答辩前10天,已经签署三方协议的offer被企业单方面毁约,许巧依旧没有放弃。“准备休学,再战下一个秋招。”许巧说。
是的,今年的应届毕业生求职找工作充满艰辛和煎熬。“躺赢”似乎不太可能,但“躺平”绝不可取。
许巧,宁波人,在杭州一所高校读研。从去年秋招以来,许巧一直在找工作,虽然手头已有一份offer,但她还是希望能有更多选择的机会。
6月1日中午12点,许巧难得睡了懒觉,从床上爬起洗漱完毕,看到手机里多了一条未接来电。
那是个来自深圳的号码,有点熟悉,往前查通话记录,上一通电话还停留在2021年10月21日,通话时长4分28秒。
许巧做了个深呼吸,稳了稳情绪拨回去,电话那头传来:“同学,我是转转公司的HR,很遗憾也很抱歉,我们要和您解除三方协议。”
挂断电话,无力感从四面八方袭来。许巧不是没有心理准备,5月份,她就在求职网上看到,有应届生说自己被转转毁约的经历。那时,许巧还开玩笑似地试探面试她的主管:“不会轮到我头上吧……”
许巧说,转转的offer,是去年秋招时拿到的。许巧原本的意向工作地点是在杭州和上海,但屡屡失败之后,她决定先和转转把三方协议定下来,这家互联网公司的总部,在深圳。
第一轮面试,主面试官迟到了15分钟。许巧询问面试官:“入职后是否有人带?”对方表示,会再招一个主管来带她。目前公司用户研究部门属于刚刚开拓的岗位,加上许巧和另一个应届生,也只有3个人。
按照正规流程,如果转转确认要招许巧,需要先给许巧发一个offer,再由许巧从学校的就业平台签署三方协议。但是转转的HR表示,要许巧确认会跟他们公司签三方,才给她发offer。许巧也同意了。
这个电话来得真不是时候。6月10日,许巧就要参加研究生毕业论文答辩,如果不出意外,她将在6月底成为一名传播学硕士毕业生。
必须冷静下来。许巧打算给自己10天时间进行调整,如果这10天内没法找到一个合适的工作,她决定休学,把毕业时间拖到今年10月,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再拼一次秋招。
6月2日,许巧开始准备被毁约后的第一场面试,对方公司在上海,规模不大,30人左右。
因为受到疫情的影响,2022届高校毕业生的面试,几乎都在线上进行。在这个没有硝烟的战场,看不到对手,也很难察觉到面试官的情绪,就连面试的环境,都成了问题。
在寝室面试,背景杂乱的衣物、不知何时冲进门来的室友,难免会影响这场面试的正规程度。许巧尝试过很多地方,比如,校园里的空教室,但也随时有人可以闯进来;比如,宿管阿姨的楼长办公室——她曾在那面试了两次,后来阿姨也有些不耐烦了;再比如,校园里人工湖边的长椅上,清净,但遇到天气不好,会有“呼呼”的风从耳机里穿过。
这一次,许巧决定在学校假山树林的凉亭里面试。天气正好,许巧把ipad立在凉亭柱子一旁,打开腾讯会议的摄像头,对方是公司的业务主管,此前,她已经和公司的HR面试过了一轮。三轮面试打底,是今年校招毕业生的常态,有时候还会加入笔试、群面、董事长面等环节,一家公司的面试周期长达15天到3个月不等。
去年秋招,是2022届毕业生的第一次校招。8月,许巧把第一份简历投给了美团用户研究岗位。研二时,许巧曾在杭州一家互联网公司实习过三个月,做的就是用户研究,跟导师做项目时,也是用户研究方向。许巧对此信心很足,海投了阿里、腾讯、字节跳动等多家互联网大厂,以及米哈游、沐瞳等多家知名游戏公司。
阿里笔试挂,字节跳动二面挂,米哈游一面挂,许巧做了一张自己秋招进程的表格,收到“很遗憾”开头的邮件,她就在这张进度表上标注一个字——“挂”。
许巧做了两份简历:一份是偏向用户研究方向的,一份是偏向市场方向的。每家企业招聘要求不同,每投一家新企业,许巧都要重新把简历改一遍。在名为“秋招”的电脑文件夹里,许巧存了近40份修改版的简历。
每改一次简历,就是再重新审视一遍自己。许巧的本科是在上海外国语大学读的,当时身边很多人在考研,她又很想回浙江,于是直接选择考来了杭州。许巧的实习经历不多,并不顺利的秋招让让她感到痛苦和失望。
对方简单问了几个问题,然后给许巧布置了一个“作业”——做一份赴非洲艺术照市场用户调研报告,就这几天交。
许巧一愣,微笑着答应下来,随后对方挂断了视频会议电话。摘下耳机,许巧嘀咕着:“还没招我,就想着免费劳动力啊。”
“要求尽快到岗实习,实习后根据表现情况决定是否录用,这些是校招企业HR的常用话术,但这对我们应届毕业生来说,意味着不确定,意味着要放弃其他的面试机会,意味着随时可能被抛弃。”许巧说。
事实上,许巧并没有多少实习的经验和机会,疫情让实习也变得艰难。“我联系过一些公司想去实习,但因为疫情,他们都拒收实习生。”许巧的学弟学妹们也是如此,一位大二学生,海投了200份简历想找一份实习,结果毫无音讯。
结束凉亭里的面试,许巧回到寝室,她的两个室友都在埋头刷题,她们都是教育专业的研究生。
在许巧忙着奔走在校园各个角落,参加线上面试的时候,陈雅都在寝室里对着电脑,上午形策,下午申论,晚上跟着网课老师刷题,去寝室楼下拿外卖是唯一的运动。
陈雅本科学的是工商管理,硕士读的是科技教育方向,“像我们这类专业,除了考公考编,没别的出路了。去企业,谁会要我们这种没什么技术的文科生?”陈雅有些焦虑。
赵糖是杭州人,秋招时只想找在杭州的工作,她没什么实习经历。因此,秋招海投的岗位都是专业相关的运营岗,简历投出去100多份,几乎全部石沉大海。
“转转那个HR跟我说,公司这批招来的所有应届生他们都毁约了,就剩我一个。最后实在没办法,他们才来通知我毁约的。”许巧用筷子戳着盘子里的那份蛋黄鸡翅,那个鸡翅已经被她扎得千疮百孔,但她还没有吃下去的意思。
求职,原本是一个双向选择的过程,但随着应届毕业生数量屡创新高,企业提供的岗位变得愈发紧俏。
赵糖在面试一家新能源车企时,对方HR说:“你们年轻人,就是不知道天高地厚,只盯着那点儿死工资看。”
“我一开始非常坚定地选择互联网,但现在我迷茫了,是不是像我室友一样去考公才是最稳定的,或者像你一样去国企上班。起码不会被毁约。”许巧一边和赵糖说着,一边刷着手机上的Boss直聘。
赵糖现在在一家国企宣传岗位实习,每天穿正装赶地铁。虽然只有每月2500元的实习工资,但赵糖觉得,眼下这样的日子还比较稳定。
在求职软件界面上,许巧看着从去年6月挂到今年6月的链家房地产中介招聘,突然迷茫地对赵糖发问:“你说,我是不是要先去链家做个销售,而不是接着跟2023届的毕业生去竞争?”
离开时,许巧接受了刚刚在饭桌上一家创业公司Boss直聘上的面试邀请,约在了6月8日。不出所料,这次又失败了:类似行政岗的职位,和许巧的实习经历和未来想从事的方向完全不符。
这顿饭吃完已近晚上10点,赵糖的妈妈站在小区楼下,拿着两瓶矿泉水正盼着女儿回家。妈妈眼里,女儿是她从小娇惯着养到大的,赵糖出过最远的一次门,就是大学时去了兰州求学,读到研究生阶段,妈妈说什么也要女儿回杭州来读书。
等到女儿找工作时,母女俩决定绝对不离开杭州了。“小女孩去国企多好,稳定又离家近。”妈妈说着,摸了摸赵糖的头。
“每次到我快下班的时候,我妈就会夺命连环call,问我什么时候回家。”赵糖笑着跟许巧说,“我主管看我频繁接电话,她就会让我按时下班回家,不扣我加班了,还挺好的。”
把赵糖送回家后,回寝室的路上,许巧一路沉默,最后她还是决定了休学,并且不打算把这个决定告诉父母。“推迟到今年10月毕业,以应届毕业生的身份,再拼一次秋招,什么时候找到工作了,再给我妈报喜。”
许巧也开始重新评估自己在就业市场上的价值,“我得合理调整就业地、薪酬、岗位等预期,哪怕一时还有不如意,在职场中进一步积累经验也一定比当场外观众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