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读职校就没有出路？ 蔷薇·初升高升学讨论会

从2015年至今，绿色蔷薇看着一群又一群孩子长大：从不到半米高的孩子在城中村里疯跑打闹，到穿着蓝白校服走进校园里算术写字，再到现在各个都长成有自己思考的青少年，有了自己更丰富的想法和具体的烦恼。

在孩子的每一个人生阶段，升学都是父母最关心的话题。目前，因户籍的限制和教育资源的差异，流动儿童的升学选择往往更为有限和复杂。如何协助孩子选择合适的学校？职校和高中有什么区别，志愿填报有怎样的技巧？家长和孩子面对这些复杂的升学指南，倍感压力，似乎现在的选择已经决定未来。

基于此，蔷薇于5月25日晚上组织了“青少年初升高升学讨论会”，邀请家长和孩子，一起讨论现今升学的可能和方向，了解政策限制下的可行选择，一起探讨生活在城中村的，打工子女的升学之路。

这篇回顾截取了现场讨论的一些片段，记录了“我们”的思考和愿望。

家长和孩子们分享自己关于升学的担心与期待

彩色心情，写下担心与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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讨论会伊始，协作者加闵让到场的家长和孩子们从桌面五颜六色的彩纸中分别选取一张代表自己的担心和期待颜色的纸，在对应的纸上写下自己关于升学的担心与期待。在纸上写完之后，大家拿起话筒，开始介绍自己，包括姓名、家乡与今年的愿望，还有对于升学的担忧与期待。

家长和孩子说

小杰：我家乡在广东湛江那边，愿望的话就考个好的学校，然后平安毕个业。我就担心考不上理想的学校，然后就没什么了，期待的话就家人平安，尽快毕业。

阿梅：来自广东湛江，我的愿望就是想小孩子能考进公办学校，我的担心就是他考不上公办学校，还有就是希望自己工作方面，孩子的学业方面都能顺利。

小贤：我的家乡是汕头，我的担心就是小孩他上学成绩不好，我小孩刚初一还没有中考。我今天主要是说想要了解一下，因为孩子的成绩是有点差，我比较担心。我今年的愿望是，希望我的孩子成绩越来越好，然后愿望家人平安。

小宇：我家乡是河南，愿望是考上高中，期待是能考上公办高中，担心是考不上。

诚诚：家乡是湖北，愿望就是想考上一个好的高中，担心的是成绩下降，学习跟不上老师的脚步。

阿天：我来自广东茂名。哎呀，我的担心和大家一样，都是担心孩子考不上公办学校，希望也是一样，希望孩子考上公办学校。都是一样的。这是今年最大的愿望，他能考上公办的学校就是完成了半辈子心愿吧。

阿珍：我是梅州的，也是小孩是初中毕业，也是担心考不上高中，最大的愿望也是上一个公立的。我自己的愿望就是，大家平平安安就好了。

完成分享之后，大家将写下心愿和担忧的彩纸折成纸飞机，放在桌子上，桌上整齐地排列着五彩的飞机，记录着每个人的担心和期待。

记录有心愿与担忧的纸飞机

交流

1. 志愿填报

在志愿填报部分，家长们也提出了自己的疑惑，一位家长说“我们所担心的就是，我觉得他好像考高中比较悬。我就想问如果我选择职校，因为从我从身边的人来看，如果这个山能翻过去的话，能上高中挺好，但要是改变不了，去了职中，那么未来毕业找工作肯定相对来讲实力是低个一级。我就是这样想。”

在提供了近三年高中录取分数线和近两年中职录取分数线之后，五花肉向在场的家长和考生们介绍了志愿填报的规则：

志愿修改数

志愿填报修改的机会总共有三次，过了三次就不能再改了，所以大家填报的时候要谨慎修改。

指标生

指标生学校是一个跨区优惠的政策，像抽奖一样，既看运气又看分数。如果作为指标生被录取了，那接下来的批次录取就不进行了。一般而言，龙岗的学生可以填龙华、光明、宝安的学校，这样抽中的概率相对大一点。指标生抽中了排号，录取分数可能降到20分。

三个批次志愿的填报

第一批：第一批总共可以填16个学校，一般前12个为高中志愿，后4个是职校志愿。这样填的话，前4为冲高的学校（最高分+30分），第5或者第6填写自己分数定位的学校，6~9选择自己的平行学校；10~12保底学校（比平行志愿低10~40分）；剩下4个职校，1个冲高学校，2个稳定，1个保底。

除此，还有一种填法是以职校为主，这16个学校主要填职校，比如填12个职校和4个普高，如果确定主要考虑职校，这么填也是可以的。

第二批：选择职业技工类学校及专业，需要注意的是，一个学校最多选择3个专业；这个部分孩子选择专业就蛮重要的，应当先以孩子兴趣的专业为主，再选择有技术含量和发展前景的专业。第二批总共可以填18个志愿，4个冲高+9个稳定+5保底。

第三批：主要选择的就是市外职校。

伙伴们领取彩纸

2. 异地院校填报介绍

交流

如果最后孩子填报的深圳志愿都遗憾落榜了，那可以考虑一下孩子是否一定要留在深圳读书，如果一定要留下来，那能选择的就只有民办的职校，平均费用在每学期1万多左右。

这时另一种选择就是周边城市比如广州、东莞、惠州的职校，由于这些地区学校较多，办学年限也较久，孩子有上公办职校的机会，同时农村户口还可免学费，那如果考虑在深圳市外地区读书的家庭需要考虑哪些信息？

有的家长问“三二分段可以报名参加秋季高考吗”？

有的家长说“我听说有些职校有秋季高考班，他们是入校之后进行一次摸底考试，前100名进高考班，这是说中职生也可以参加秋季高考吗”？

有的家长关心“我广东省非广深户口可以凭深圳社保参加广州的高考吗”？

有的家长问“如何辨别职校的好坏”？

这些都是中职报考中常见的问题，我们摘取其中部分回答记录如下：

“三二分段”和“高职高考”

不管你是在广州还在深圳，职校的升学路径基本有两种。

第一种就是普通三年制中职，这个路线一般也叫“高职高考”，因为学生会在第三年参加一个春季高考，这个和普通高中生参加的秋季高考是不同的，招生院校主要是大专高职类院校，也有部分本科院校会在春季高考中开放招生。所以即使上了中职，也是有可能通过春季高考考上本科学校的。

第二种叫“三二分段”，就是你进入一个连贯的培养项目，先在中职读三年，然后结束之后会在中职第三年参加一个转段考试，这个考试相对比较容易，是一个基本上你认真学就能考得过的考试，考过之后你就顺利进入两年的高职学习，一次报考，确定“3年中职+2年高职”，所以叫三二分段。当然如果你转段考试不过，那你也可以继续参加春季的普通高职高考。

深圳考生报广州院校分数换算与分数线

咱们深圳的中考总分往年是610分，将来中考有可能改革变成630分或者用广东省统一试卷，而广州市的中考分一直是810分，往年很多家长都不太清楚这个分数之间怎么换算。今年我们给很多的广州职校打电话咨询，得到了一些普遍的反馈：

一是，广深中考总分一般而言是按百分比换算，比如广州分数线如果是405分，那么相当于考到了总分的50%，所以换算到深圳的分数线就是305分。

二是，广州去年市招办统一划线，三二分段及省级以上重点专业的分数线是465分，相当于总分的57.4%，换算到深圳的分数线大概相当于是350分。好一些的专业如果有分数线的话，广州分大概在400-430分左右，换算到深圳分数线大概是301-324。

三是，除了划线录取以外，还有排位录取、自主招生、公众号补录这几种录取方式。排位录取是说，有些专业没有明确的分数线，比如招生计划上今年一共招20个人，那么就从上到下一个个录，录到第20个人的分数就是分数线。自主招生是学校在中考之前就在自己的公众号上发布自主招生公告，大家到他们学校里去参加考试，可以在中考之前被提前录取。最后我们还有一种办法，就是在中考志愿填报完之后，如果你还没有录上，你可以去他们公众号向学校单独提交报名表，然后打电话催学校，问问有没有学位放出可以补录，这种情况下有可能蹲到学校的补录名额。

四是，大部分广州学校按志愿填报的录取倾向于招收广州学生，深圳学生招收较少，比如会先录满广州学生，然后有多余名额再给深圳学生，或者一开始在广深之间的招生计划就很不平衡。不过也有几个例外，比如广州市交通运输职业学校、广州华成理工职业技术学校等学校面向全省招生，没有广深偏好；

五是，由于在广州参加高职高考不要求广州本地社保，可以是省内异地社保，所以深圳学生也可以去广州报三二分段，但无论是三二分段还是高职高考，外省父母都要提前开始交社保和办理居住证，要求社保到当年高考录取结束前（8.31，另一说当年高考报名前）满3年，以及居住证有效期在高一入学当年9.1之前生效，有效期高考当年8.31之后。因为高职高考和分段考试都是按照广东省高考报名要求来执行，所以广东省内户籍可以参加三二分段和高职高考而不需要社保，具体报名要求参照广东省高考报名条件。

交流中的家长和孩子

交流

3. 升学广场

那如果进入职校，大家要怎样规划自己的学习？家长们提出了诸如“如何选择专业”，“报考的时候专业看不太明白，进去之后还能换吗”，“创新教育是什么”之类的问题。

在这个环节，加闵基于这几年和职校生做戏剧的经验，分享了当下职业教育和升学的一些观察。他在黑板上画下了一个关于升学路径的图谱，它是关于从九年义务教育到高等教育的资源分配现状。

升学资源的现实

在九年义务教育阶段，深圳公办和民办的资源差距一般是很大的。首先，老师的工资水平差别比较大，民办的老师一个月可能五六千，公办的老师一两万或更多，这样的情况下，民办学校老师的流动性大，而我们的孩子们就一直在适应不同老师的脾气、教学方法。这其实很影响孩子的学习，刚适应就换，或根本适应不了，因为有些老师没有什么方法，就用不同方式来骂和贬低学生。其次，教学环境和设备上差很多，如果去社区附近的公办和私立走一圈就很清楚，这一点就不多说了。

到了高中教育阶段，教育资源也是很不均衡。根据教育部2022年的数据，普高的教育经费投入占比接近70%，中等职业教育占比略超30%。如果去看人均，可能差距不大，但这也正反应目前社会主流对于升学的期待——上高中考大学才有出路，上职校是没有选择的选择。

前几年讲普高和中职五五分流，大家很焦虑，现在新版《职业教育法》出台，讲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同等重要，还是很焦虑。说到原因，一是目前社会很看重学历，一是资源分配不均衡，比如高等教育中，顶尖或好大学吸走了大部分教育经费，而普通高职高专教育经费仅占20%。所以，上高中上大学的期待也很实际。

那在这样的情况下，上职校有没有出路？这个还在探索。像现在提“职业教育”和“普通教育”不分高下的发展，还是在理念上。另外也有人担忧，现在职业教育的升学有“应试”的趋势，那这样会不会把职业教育也变成按成绩筛选，与强调技术技能的发展背道而驰。

另外，在新版《职业教育法》中强调“社会参与”，在现实中，就像绿色蔷薇这样的公益机构参与支持学生的职业教育发展。像广州也有很多机构，比如HOPE学堂、青草公益、实务学堂等。为什么我们要做这些事情？就是因为生活在城中村的孩子没什么资源，那我们就看孩子的需求是什么，结合蔷薇的理念，我们就去找资源，创造学校以外的学习空间。

进入中职的准备

这几年和职校学生接触下来，会发现每个同学都想学习，也在不断思考Ta的现在和未来。

中职院校相对于普通高中，大家更为自由，有更多自我探索的可能，所以如果进入职校的话，就需要更主动地去寻找资源，自己体验各种可能的道路。

在中职，大家有自己的时间，可以去发展自己的兴趣爱好，或者说喜欢的、想要的东西，这个非常重要。比如说， 21 年在广州认识的一个职校同学，他对于专业学习不太感兴趣，但是职校三年干了一个事情，喜欢打羽毛球，后面他去参加羽毛球比赛，也参加省级比赛，然后他就说，“诶，实在不行，我出来可以干羽毛球教练”。这里想说的是，进入中职某种程度是进入大学学习，根据自己的兴趣来学习，在这个过程可以多调整。如果不清楚自己喜欢什么，就算你上高中考了大学还是一头雾水，四年一晃过去就毕业，出来工作还是懵的。

想强调的是，目前教育体制的资源分配是稳固的，这个我们暂时没法改变，但是我们进入职校之后可以尝试寻找资源，那这些资源从哪里来？一个是从你的兴趣爱好出发。还有呢，就像我们绿色蔷薇这样的公益机构存在在这里的一个原因，就是希望能够整合一些资源，能够让大家可以去体验。

专业选择与转换

说到这个专业选择的问题，我们现在还没有特别的方法。目前，就是去搜这个专业名称，同时去搜索一下这个专业下设置的是什么课程。看看这些是否感兴趣。有的时候可以搜到相关专业介绍的视频，可以看看有没有兴趣。

如果报考的专业不是你自己特别喜欢的，那你可以参加 3+X高职高考换专业。从高职到专升本也可以换专业。不过，越往上升，专业可选的范围也相对变窄。比如说你的高职是学的英语或语言类的专业，那你专升本的时候，本科学的专业也在这个专业大类的里面。

当然在职校里面也可以转专业，不过这个具体各个学校的政策不一样，大家择校的时候可以跟学校问清楚。如果在职校里想要换专业那应该尽早做准备，像我了解到的情况，有同学到了高年级想换专业，那就需要降级重修。

如果你中考选择三二分段，那基本上你的专业就限制住了，你中职是什么专业，高职阶段的专业不会有太大变动。不过，如果想换专业也可以，就放弃转段，参加高职高考。

支持

4. 志愿填报

讨论会的第二天上午，就有学生和家长来蔷薇，同工作人员一起商量具体的志愿填报。合计6组家庭。

志愿填报的过程很像孩子们在玩猜拳游戏，有一些就像出剪刀、石头、布，有太多去猜的未知。想去的学校是否能顺利录取？今年分数线是否会涨跌？是否还能继续留在深圳读书？非深户录取线再提高了怎么办？填报学校的师资及校园环境到底如何？对于同学来说，宿舍条件、食堂饭菜也是很重要的考量标准。

参照深圳历年公办高中录取比例，2023年52%、2022年54%、2021年48.18%。这意味着将近一半的孩子，没法进入深圳的公办高中就读，同时在录取分数线上，非深户与深户的孩子也不一样，有的学校甚至对于非深户籍考生比深圳户籍在录取分数还要高30~80分左右。非深户考上高中的比例在25%左右，像蔷薇所在社区的大部分流动儿童去上职业学校。

很大一部分未被公办高中录取的孩子，只有选择民办高中和职校。对于生活在城中村的家庭来说，高昂的民办高中费用根本承担不起，因此大部分家庭只有选择职校这一条路。但对于在职校读书，家长们普遍很担心，交流中家长孩子普遍会提到：是不是读职校就没有出路？读了职校之后还有机会上大学吗？未来好找工作吗？去职校读书，该怎么选择专业？面对家长孩子具体的担心和问题，我们也分享目前职校发展的现状，以及社区其他孩子已有的选择。

另外分数线不够深圳公办职校的孩子，如果选择深圳的民办职校学费也相当高昂。六约牛始埔社区周边就有几所民办职校，了解下来平均每学期光学费就要8000~12000元。而且，学校内相对管理松散，老师的流动性很大，因此深圳市内的的民办职校在口碑上都不太好。

我们也会建议考虑深圳市以外的地区做选择，例如广州、惠州、东莞等地，不过，家长和孩子会比较犹豫，有很多关于城市和学校的未知，担心孩子年龄太小，过早离开家庭，在外住校生活，处理不好学校人际关系，被欺凌。虽然这些城市距离深圳较近，可选择的学校较多，也都是公办学校，但在选择之前大家仍有很多担心。

对于志愿填报、学校、专业选择等方面的工作，作为蔷薇的工作人员也会感受到选择的压力。当天早上协助三个孩子和家长填报志愿，晚上协助三个孩子和家长填报志愿。总共要填报35个志愿，要预估自己中考分数，要比对录取分数线，要换算中考分数，要逐一查找专业介绍和知识，比对自己的兴趣。协助一个孩子填志愿基本要2-3个小时。

做完后发现今天的升学是越来越复杂，也难怪有很些人可以在其中找到赚钱的门道，也说明今天一系列关乎“未来”的选择和讨论时都显得那么事关重大。面对外界那么多不确定因素，来蔷薇的孩子也在选择中慢慢清晰自己对于生活的想象。对于蔷薇来说，如何支持青少年的兴趣发展，如何探索多元的评价体系，也是接下来工作的方向。

志愿填报中

协作：五花肉、加闵、中尧

图片：中尧、五花肉、加闵

文字整理：中尧、五花肉、加闵、vv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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