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这么多?来自中国外送平台的真实数据

发布日期: 2024-10-07
来源网站:telegra.ph
作者:
主题分类:
内容类型:分析或评论
关键词:外送员, 美团外卖, 平台, 小费, 资料, 骑手
涉及行业:服务业, 外卖
涉及职业:蓝领受雇者
地点: 北京市

相关议题:就业, 灵活就业/零工经济/平台劳动, 工作时间

  • 在恶劣天气条件下,外送员需要冒着大雨送餐,暴露于较高的安全风险之中。
  • 美团外卖平台允许用户查看外送员的详细个人信息,包括打赏记录、服务记录等,这可能对外送员的隐私权造成侵犯。
  • 外送员的劳动量巨大,有的外送员平均每天需要完成超过30单,部分甚至达到44.55单。
  • 部分外送员为了增加接单量,采取注册多个账号或借用他人身份证注册账号的方式,反映出他们面临的经济压力。
  • 尽管存在“接单12小时”的规定,但实际上外送员的工作时间远超此限制,有的每天工作16小时以上,劳动强度极大。

以上摘要由系统自动生成,仅供参考,若要使用需对照原文确认。

37期[论文田野纪要]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这么多?来自中国外送平台的真实数据

田野地点:上海市、北京市

田野日期:2024年7月25日至8月12日

发布日期:2024年10月7日

撰稿人:罗琪玟、小蛙(国立清华大学社会学研究所硕士生)

「从空气里赶出风/从风里赶出刀子/从骨头里赶出火/从火里赶出水/赶时间的人没有四季/只有一站和下一站/世界是一个地名/王庄村也是/每天我都能遇到/一个个飞奔的外卖员/用双脚锤击大地/在这个人间不断地淬火」

——王计兵〈赶时间的人〉1

某日午后,北京天降暴雨,即使撑著伞仍无法阻止滂沱大雨将我们淋湿,当下紧握伞柄仅是为了守护一些体面。我们只要往前走一步,鞋袜中的雨水便立即被挤压出来,发出滑稽的「噗滋」一声。当我们终于狼狈地逃进地铁站,以外送平台解决待会儿的晚餐,是我们迅速达成的共识。然而,「天气不佳是否应该叫外送」成为当下的道德难题。一方面,考量外头的倾盆大雨,以及不停渗水的鞋袜,比起在外「下馆子」,使用外送平台「数位觅食」不只更加便利,也舒适许多;但另一方面,让外送员代替我们在街头栉风沐雨,并且承担雨天骑车送餐的风险,这样真的好吗?

美团外卖上的「打赏系统」成为我们消弭罪恶感的救赎。如同在台湾时的习惯,倘若订购的生鲜杂货多了,或是需要麻烦外送员步行的距离多了,便以给小费的方式感谢对方的辛劳。有些地方,小费文化被理解为「购买服务」、「肯定服务价值」的意涵,但在这次的情况中,从个人意义的层面来说,给予小费似乎更像是一种「赎罪券」。一股疑惑也因此油然而生:究竟要付出多少钱才足以购买这项服务?究竟要付出多少钱才能够获得救赎?

在使用台湾Foodpanda及Uber Eats两大外送平台时,每当一笔外送订单成立或完成,应用程式便会跳出明显的「提供外送伙伴小费」或「评分并给小费」页面按钮(图1),但中国常用的美团外卖订餐平台不会主动提醒顾客「打赏」。在美团外卖的订单完成页面上,相较于置放于荧幕中央、写著「再来一单」及「联系商家」的橘色图示,「打赏骑手」四字以不起眼的灰色图示出现在荧幕左侧。在点击「打赏骑手」图示之后,订单页面便会跳转进入「骑手主页」,中间会显示系统预设的打赏金额,顾客能依个人喜好挑选今日要「打赏」两元的水、五元的鸡腿,或是十元的汉堡;倘若觉得金额不够高,还能客制化发送其他金额的红包。然而,除了「打赏」功能之外,其余在荧幕画面中显示的资料让人不禁心头一颤。(图2)

图1:台湾知名外送平台提供小费的页面按钮,左边来自Foodpanda,右边则来自Uber Eats。前者最高额小费限制为100元台币,后者的小费预设额则以该笔订单总额的百分比计算,平台使用者最高能够提供该笔订单总额2倍金额的小费

图2:订单完成页面的打赏骑手图示

为什么要让我们知道这么多?

面对相对陌生的外送平台,我们好奇地查看美团外卖的介面及功能,却意外发现平台使用者竟然能够随意查看外送员的打赏纪录与服务纪录。在「骑手主页」里,除了可以点选打赏金额之外,还可以看到外送员的基本资讯,包括姓名、总里程、准时率、满意度,以及平均配送时长。点击外送员姓名旁的徽章及箭头后,便会进入该名外送员的「荣誉主页」,里面揭露更多的外送员资讯,包括加入美团天数、累计完单数量,以及不同类型的「荣誉勋章」2 。若是点击「骑手主页」打赏处下方的一排小字「〇〇人打赏过」,则会进入「打赏纪录」页面,内有该名外送员获得的所有打赏纪录,包含打赏者的帐号名称、头像,以及打赏日期与金额。(图3)

图3:美团外卖内的骑手主页、荣誉主页及打赏纪录

回酒店的路程还很长,我们「偷感」3 很重地在地铁车厢内翻查这些资料,心中既兴奋又忐忑,一方面惊诧于资料大大咧咧地展示的暴露感,另一方面暗自怀揣著窥视而生的侵犯感。在「发现」这些资料的当下,内心的不适部分来自于「监控资本主义」的具象化。Shoshana Zuboff在《监控资本主义时代》一书中写到:「在马克思的旧有想像中,资本主义就像一只以劳工为食的吸血鬼。监控资本主义不仅展现了这种想像,还出现令人意象不到的转折。监控资本主义吞噬的并非劳工,而是各式各样的人的经验。」4 在美团外卖的使用经验中,平台工作者与平台使用者的经验不只单向地被吞噬,并且不知为何地被公开。

在这之前,我们一直试图说服自己,可能只是刚好发现了外送平台的程式漏洞,例如工程师忘记锁定功能,导致平台使用者能够随意查看外送员资料。然而,当我们尝试在不同时间点、多次浏览美团外卖的页面,竟发现外送员资讯会即时更新,而不仅是停留在平台使用者使用服务的当天。也就是说,只要这个设计及介面没有更动,曾为我们提供过外送服务的外送员,他们的资料会连续且同步地在平台使用者端更新。我们始终想不通,为什么美团外卖要让平台使用者查看这么多的外送员个人资料?

我们看见了什么?

在得知这些资料的存在后,我们立即决定将资料整理下来。5 具体而言,7月25日至8月11日间,我们分别在上海及北京订过17次与8次外送,共计25次;不过其中有2次外送订单是由麦当劳和肯德基的「商家自配」,因此未显示外送员名称,也无法查看「骑手主页」。此外,我们也发现,外送员的配送经验可能影响其资料公开程度。在23位能够查看「骑手主页」的外送员当中,有5位外送员的里程数低于5,000公里,并且无法查看其「荣誉主页」,因此我们推断可能资历较浅者并无「荣誉主页」。

如同前文所述,这些外送员资料会随著时间前进而更新,我们以8月29日为资料登录的截止时点,尝试整理并呈现这些数据。这些资料一直到8月29日最后登录时仍公开可见,却在文章撰写期间逐步流失。6

加入天数、完单数量与总里程

图4分别呈现上海17位外送员及北京8位外送员的加入天数、累计完单数与外送总里程。在拥有「荣誉主页」的18位外送员中,加入天数最短者为120天(约4个月)、最长者为2,877天(近8年),而上海外送员的加入天数平均较长。累积完单数最少者为1,904单、最多者为88,601单,上海及北京两地外送员的累计完单数差异不大。此外,5位资历较浅、未有「荣誉主页」的外送员都来自上海。外送总里程仅须进入「骑手主页」即可浏览,总里程最低者为1,593公里、最高者为183,866公里;纳入资历较浅者后,北京外送员的外送总里程略高,上海则存在离群值。图5呈现三笔资料两两数值散布图,总的来看,三者呈现高度正相关,其中又以里程数与完单数最为相关(r=.9675),由此可知,无论外送资历深浅,平均而言每笔外送订单所需配送距离大致相仿。(图4)(图5)

图4:加入天数、完单数量与总里程的盒状图

图5:加入天数、完单数量与总里程的散布图

从两天的连续纪录中,部分外送员的外送数据并未更新、但天数仍持续增加大致可知,加入总天数仅代表外送员自加入日起计算至当下的天数,并非外送员真正上工的天数。若以累计完单数与加入总天数,计算平均每日完成单数来看,上海外送员平均每天22.45单、北京外送员则是27.44单。实际上,这些数字严重低估外送员劳动量,因为在18位具「荣誉主页」的外送员中,有5位平均每日完成单数未及10单,同时也有8位平均每日完成单数超过30单,最多甚至高达44.55单。

准时率、满意度、配送时长

几项与外送员服务相关的指标变异不太大。例如,准时率大多介于95%-100%,低于90%者仅1人;满意度亦如是,大多介于96%-100%,仅1人低于90%;但满意度与准时率最低的并非来自同一人。平均配送时长上,介于19至33分钟。

不过,此处的平均外送时长应该是以平台使用者为中心计算。以我们遇到的外送员中,完单数最高、加入美团外卖近八年的外送员来看,其平均每单配送时长32分钟、平均每日完单数44.55单,如果平均外送时长是以平台工作者为中心计算,那么他近八年来不仅全年无休,每日工作时数更高达23.75小时。也就是说,该外送员一天24小时里只有15分钟没有上工,但这不太合理。虽然就此而言,无法从「泄漏」出来的资料一窥中国外送员真实的劳动处境,但这部分确实应该受到更系统性的关注。2024年9月初,一名55岁的杭州外送员被发现猝死于电动车上,自称曾与该名外送员互动的网友表示,该名外送员一天跑上百单、每天工作16小时以上。7有新闻指出,部分外送平台设有「接单12小时」的最高限制,但有外送员为了规避这项规定,以注册多个平台帐号或借用他人身分证注册帐号等方式提高接单量。8

打赏

想知道如何给小费而发现这些资料的我们,对于中国民众给予小费的情况充满好奇。我们观察到,虽然中国外送平台在「骑手页面」预设的小费金额偏低,实际上曾给予外送员小费的平台使用者仅占少数。在18位具有「荣誉主页」而可知累计完单数的外送员中,总完单数为504,747单,但其中仅有685笔订单得到小费,平均每1,000单中仅有1.3笔订单给予小费;得到小费比例较高的外送员,平均要送400单才能得到1次小费(送6,606单得17次小费、送80,294单得197次小费);即便加上5位资历较浅的外送员,总共也仅有704笔小费纪录。

由于外送平台明确记录并揭露打赏时间,我们本来想就自己的经验进一步考察外送员得到小费是否与天气、雨量等因素有所关联,但在尝试取得北京与上海历年天气资料时,却因为受到实名制相关限制而无法获取所需资料。不过,我们仍尝试整理这704笔小费纪录。

我们从加入美团天数推算加入美团日期,发现最早加入美团的外送员于2016年10月12日加入,但最早的小费纪录始于2017年11月20日;为求时间完整性,我们以2018年第一季为起点,呈现至2024年获得小费的纪录。在图6-1中,呈现23位外送员每季所获打赏的总数,并且拆分成北京与上海。不过,从图6-1可能较容易得到打赏人数持续增加,这个较不精确的解读,因为虽然记录到的打赏人数确实增加,但主要原因与外送员人数增加有关。(图6-1)

图6-1:外送员获打赏次数加总(2018S1-2024S3,N=23)

因此,同样以加入美团天数推算加入美团日期来计算两地每季外送员人数,并计算平均获打赏数,呈现如图6-2。总的看来,北京外送员平均获打赏的次数较上海高;上海外送员获打赏次数略有上升趋势,但北京外送员平均获打赏次数却非高点。9 尝试搜集并整理北京与上海各季GDP 10,并计算两者的相关性,北京外送员平均每季获打赏次数与当季GDP的相关系数为.3013,上海外送员的相关系数则为.4611,两者皆为中度正相关。换句话说,该地整体经济状况愈好,平均每位外送员获打赏次数愈高。(图6-2)

图6-2:外送员平均获打赏次数(2018S1-2024S1,N=18)

中国外送平台上所使用的「打赏」一词,相比于「小费」,从字面上即形塑出平台使用者与平台工作者间的权力位阶,已令人感到不适。当我们给出小费之后,外送员竟然还特地回传讯息表达感谢,再次加深了我们的惶恐。在天候不佳时,外送员作为消费者字面意义上的衣食父母,冒著生命危险在街头来回奔波,并得到「应有的」、甚是「不应仅有如此」的报酬。他们对小费所传达的感谢,反倒让原先的赎罪心理显得更加不光彩。

结语

近几年,中国关于平台经济的学术研究、文学及影视作品愈来愈多,除了书写外送员、快递员与网约车司机的劳动处境和经验,偶尔也传递「正能量」。11 这似乎代表平台工作者正在被社会看见,无论是以何种形式。当我们看见了这群身穿黄衣或蓝衣的平台工作者,我们在意的似乎不再只是「是否收到餐点」的最终结果,转而关心「这些人正在经历些什么」。当美团外卖向顾客揭露每名骑手的资料时,我们忍不住想问「为什么」。是为了让平台使用者安心接受外送服务吗?12 或者是意图让平台使用者欣赏那些由数据控制得相当完美的楷模劳动者?由此衍生的问题是,美团外卖提供给平台使用者的不仅是外送服务本身,还有其台面下的精准劳动控制吗?

孙萍指出:「所有来跑外卖的人,都有一个绝对至上的利益目标,就是一定是来挣钱的,而且还需要挣快钱。」13 骑手每个订单能赚9块钱,跑得多便赚得多,看似「能者多劳」,但却更像是蜜糖陷阱。例如,当骑手的出勤天数或每日单数不足,每个订单的单价便从9块钱降为8块钱 14,而骑手的配送时间也不断地被平台的系统算法吞噬15 。这些限制和苛刻成为一种筛选机制,骑手必须赶得上、跑得快,才能获得继续挣快钱的资格。外送平台透过按件计酬制度及智能系统算法,不断为骑手「打鸡血」,一方面鼓励骑手内卷,另一方面强化了骑手的「虚拟自由意识」16 ,使其自主拥抱系统算法。

当电影银幕上的片尾字幕冉冉上升,当从骑手手中接过外送餐点,当街头上的骑手身影从旁呼啸而过,萦绕我们心头的一直都是:这些「赶时间的人」最终真的能像电影剧情一样,「逆行人生」吗?

图7:准备将外送订单送入上海老弄堂的外送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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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收录于王计兵,2023,《赶时间的人:一个外卖员的诗》。

2外送员在符合一定条件之后,美团外卖系统便会在其荣誉主页上自动点亮荣誉勋章。例如,外送员在获得五千单的五星好评之后,荣誉主页便会点亮名为「五星楷模」的荣誉勋章。在荣誉主页中,最令我们感到好奇的是名为「城市守护者」的荣誉勋章。当该勋章被点亮,下方简介便会介绍:「感谢你在2020年1月-2023年1月期间,坚持留守、感于担当、传递正能量的城市摆渡人」。美团外卖系统显示,目前点亮该勋章的外送员已有12万名。

3「偷感」是中国互联网上的流行词,指的是一种偷偷摸摸、暗地里做某件事情,并且生怕引起别人关注的心理状态。

4Shoshana Zuboff,2020,《监控资本主义时代(上卷):基础与演进》。时报文化。页40。(原著出版年:2018)

5必须说明的是,虽然点餐时无法指定外送员,因此接单的外送员有一定的随机性,但如果加上我们居住的地区、点餐的时间及点餐的数量等,也可能造成接单外送员类型的偏差。因此,本文数据仅尝试呈现有趣的资料,不具有推论的意涵。

6大约在回到台湾一个月后,我们发现已经无法再次点开美团订单中的外送员资料,原本我们以为是官方发现问题并决定不公开外送员资讯,但后来请身在中国的朋友协助确认之后,才发现朋友仍能从近期订单中查看外送员资料,因此我们推估外送员资料可能仅会向平台使用者公开大约1至2个月的时间。具体而言,我们在9月14日时仅能检视8月11日订单的外送员资料,乃至在9月15日,所有订单的外送员资料皆已消失。由此不仅突显前段时间留存资料的可贵,更显得这笔资料「被泄漏」的莫名。

7张旭,2024年9月10日,〈杭州55岁外卖「单王」猝死,知情人:一天工作16个小时以上〉,介面新闻。https://finance.sina.com.cn/jjxw/2024-09-10/doc-incnsiqn9211798.shtml

8四环青年,2024年9月10日,〈55岁外卖「单王」猝死,每天接单20小时不是他的错〉。https://chinadigitaltimes.net/chinese/711354.html

9图6-2的时间仅更新至2024年第一季,是因为有5位资历较浅的外送员资料并未呈现加入美团外卖时间,无法推估加入日期,以及2024年第三季亦尚未结束,本文因此呈现取资料完整的2018年第一季至2024年第一季。

10北京GDP资料整理自北京市统计局国家统计局北京调查总队(https://tjj.beijing.gov.cn/tjsj_31433/yjdsj_31440/gdp_31750/2024/ ),公开资料区间自2005年第一季起至今相对完整;上海GDP资料整理自上海市统计局(https://tjj.sh.gov.cn/ydsjbg/20190101/0014-1002932.html ),但公开资料区间仅从2019年第一季起。

11例如2024年暑期于中国院线上映,描绘外送员的电影《逆行人生》,便陷入「消费苦难」的争议,以及「有钱人演穷人」、「紧跟正能量」的质疑。

12中国社交媒体上常有外送平台使用者分享遭遇不良外送员骚扰的案例,我们推测因此导致美团外卖揭露外送员资讯。

13申璐,2024年9月6日,〈研究外卖骑手七年:一位社会学者的亏欠与自我重建 | 专访孙萍〉。《新京报书评周刊》。https://mp.weixin.qq.com/s/mvylmeL6HkxVnooUcNCDwQ

14桑妍,2024年9月2日,〈零工经济下外卖小哥生存状况调查〉。《农民日报》https://mp.weixin.qq.com/s/bBkDn_yljG4ve3S9m2hf0Q

15赖祐萱,2020年9月8日,〈外卖骑手,困在系统里〉。《人物》https://zhuanlan.zhihu.com/p/225120404

16关于件工如何产生虚拟自由意识的相关讨论,可见谢国雄,1997,《纯劳动:台湾劳动体制诸论》。南港:中央研究院社会学研究所筹备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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