财新：产业带旺季不旺 劳动力需求和薪资双降

【财新网】“现在一天就招满了，往年花上一周都找不到熟练的工人。”近日，深圳一家LED工厂的订单有所恢复，并顺利地招到了新工人。该工厂负责人告诉财新，造成这种变化的原因是深圳各个工厂此前因为订单不足而减员，目前劳动力市场处于供过于求的状态。

“今年上半年，公司订单相比往年至少打了半折。”上述LED工厂主说，3至5月，工厂订单只有20%，直到6月中旬开始恢复，达到正常水平的80%。该工厂生产LED灯条，主要供应给下游滑板车生产厂商，出口至欧美市场。他将订单下滑的原因归结于外需乏力，“滑板车属于非必须品，受疫情影响消费意愿降低”。

据该工厂负责人观察，自2021年下半年开始，在深圳开五金、设备、电子的工厂订单普遍减少，“今年上半年，80%的工厂都没有订单”。6月中旬开始，订单才开始恢复：“挺过来的公司基本都接到一些订单。”

工人工资与工厂订单状况直接挂钩。上述LED工厂负责人介绍，工人工资一共包含基础工资和加班工资两部分。基础工资有所上升，“包含各项福利在内，基础工资上升200元左右”。

但由于订单减少，加班时长缩短，员工实际到手工资下滑。上述LED工厂的员工正常工资14元/小时，超出8小时的加班工资按正常薪资的1.5倍计算，周末按照2倍计算，其他法定节假日工资按正常薪资的3倍计算。在正常生产的情况下，加班费能达到2000多元，工人工资能稳定在4500-6000左右。而今年上半年产量不高，没有加班需求，工人工资在3000左右，“员工保底工资是3500，我们要补贴一些才能达到这个数。”该负责人称。

同样位于深圳的另一家半导体设备工厂由于订单量下降，从5月开始减少了20%的工人。留在工厂的工人虽未被降薪，但工资按工作时长计算，加班时长减少，到手工资自然减少。

该工厂生产二极管、三极管、功率器件等，应用于手机、家电、汽车等终端产品，同时供应国内和东南亚市场。2020年以前，该公司出口占总订单的1/3左右，疫情之后由于人员无法出国跑单，外贸业务基本停滞。今年以来，内销也变得困难。工厂负责人介绍，由于去年半导体行业获得大量政策补贴，部分工厂产能过剩，再叠加上海疫情下游工厂停工停产，货款无法收回，工厂自4、5月份开始接单困难。

暑假工临时工的工资变化最为明显。“去年同期暑假工是一个小时18元，今年8元都没人要。”该负责人称，暑假工多为高职或者大一大二的学生，造成这种现象的原因主要是工厂产量下滑，工人供大于求，“我自己正式的员工都没事干，为什么还要请临时工、暑假工呢？”

广东中小企业发展促进会会长谢泓从对企业的走访了解到，4月开始，企业订单开始下滑，5、6月订单仍然持续减少。主要原因是海外供应链逐渐恢复，对中国生产造成替代，以及去年海外大企业由于担心疫情影响，加大了库存，消化仍需要一定时间。

谢泓表示，未来深圳制造业工厂的外贸订单减少是可预期的。部分企业为提高生产效率，将生产线转移到海外，外贸订单也随之转移到国外。“有的海外客户要求国内工厂将产能转移出去，才下订单。即便有些企业现在在国内还能接单，今后客户在国外找到替代，订单也会减少。”

对于近期华南地区劳动力市场出现供大于求的情况，谢泓认为，一方面是由于企业根据目前的经济情况，下调了对未来的预期，削减了人员需求。

另一方面，更多是因为劳动力市场出现结构性调整。中国企业处于一个转型升级的窗口期，从原来的劳动密集型向智能智造转型。“现在的中小企业，更需要招一些技术性的工人来帮助自身实现产业升级。部分企业减少员工，是为未来企业的转型做谋划。”

对于传统低技能劳动力的需求则不再那么旺盛。“因为即使工资再便宜，也便宜不过东南亚。”谢泓称，现在珠三角地区的工人薪资已经超过6000元，而全世界已达成共识，当工人月薪达到1000美元，对劳动力密集型企业而言就很难维持。“所以产业结构正在做一些调整，就业人群也需要做一些调整，但就业人群的调整有一些滞后性。”

工人实际薪酬随工厂订单下滑的现象同样发生在华东地区。绍兴柯桥区轻纺城是全球最大的化纤面料基地，该区一家生产春夏连衣裙服装面料的工厂负责人告诉财新，上半年出口并不景气，5、6月份订单开始有回暖现象，这两个月订单恢复到疫情前正常水平的70%左右。

绍兴柯桥的员工多为本地人，该负责人告诉财新，工厂一般不会辞退熟练工，但随着员工工时下降，薪资水平也会下降。“原先工厂365天，只有过年会放几天假，现在订单比较少，每个月都会放假。”该负责人称，正常生产下，工人一个月能拿到一万左右，按照现在的工时，薪资约为6-8千。

亦有企业通过升级转型获得订单。浙江凯尔海针纺服饰有限公司向欧美市场的快时尚品牌出售成品服装，公司负责人金晓波告诉财新，今年一季度开始，收到了大量订单。一是由于海外防疫政策放松，消费恢复；另一方面由于2021年合作的品牌方下单过于保守，导致今年处于无货可卖的状态。

金晓波介绍，公司订单恢复的另一原因包括，公司向上延伸产业链，承担了品牌方企划部的工作，从代加工模式发展为与品牌方合作开发新品，上游面料辅料等，也由金晓波公司挑选确定。

金晓波坦然，今年自己公司的景气并不代表绍兴地区的服装纺织行业的普遍情况。“从绍兴柯桥的情况来看，还没有看到整个行业集体反弹。”金晓波称，上游一些印染企业，开机率达到75%已经算很不错的水平。

位于浙江绍兴一家生产万圣节和圣诞节节庆服装的工厂在5月迎来出口旺季，该公司负责人称，随着海外消费的复苏，今年旺季的订单恢复至疫情前正常水平，但仍然担忧明年公司的订单情况：“美国的客户告诉我，今年各大商超的库存都很高。”负责人解释，该类产品在海外的销售旺季是10月到12月，海外需求对公司订单的影响有滞后性，“如果今年的产品不好卖，明年我们的订单才会减少”。